导演卡x演员海
但不是娱乐圈
破镜重圆
ooc有
有卡穿裙子的情节,注意避雷
1w+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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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三版
灵感来自《酷爱电影的庞波小姐》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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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已经度过很长的假期,但当艾尔海森接过经纪人小姐递给他剧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气。
经纪人小姐为他斟满酒杯,这位大影帝自从演完了《哲学时代》之后便进入了漫长的假期,好像彻底成为了他所饰演的少年亚里士多德,大部分时间都在拿着书漫步。
好吧好吧,高贵的大影帝可以自由选择工作时间。艾尔海森出名很早,他长了一张允许时间跨度的脸,导致那些导演分外偏爱他,演出的柔和的气质让他是个刚刚好的少年,冷漠起来又像锐利的青年。
艾尔海森除了“零度奖”,已经把国际上所有的最佳男主角拿了个遍,他和经纪人小姐说,如果不是可以拿零度奖的本子,就不用拿给他看。
经纪人小姐告诉他这是卡维写的剧本。
艾尔海森眼角上挑,来了点兴致:“他?”
《哲学时代》的导演伦尔很看不惯卡维镜头拍出来的画面,说他是“拍色情片的”,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几乎气的跳脚,愤愤不平“只配在那些卖弄肉体和欲望的网站上映”。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早年艾尔海森刚出道的第一部电影就算卡维导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一对,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就分开了,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活得怎么样,只能从报道和他人的评价中窥探一二。
“人家拿了不少奖呢。”经纪人小姐失笑,看出他的倾听欲望:“他拍的电影的确大胆奔放,喜欢用一些华美绮丽的镜头去讲述爱与浪漫,我爱人很喜欢他的片子。”
“不适合我。”艾尔海森浅抿一口,苦涩的香气在他的唇舌间弥漫。
卡维浪漫奔放,活得像一曲咏叹调,像是永不熄灭的火,他的灿烂的张扬的氛围,一举一动都是暧昧,永远都是光明向上,从潮湿淤泥里绽开的永生花。
要艾尔海森这种内敛的人演,还是稍微困难了些。
“看看又没事。”
经纪人小姐将剧本推到他面前,眉眼含笑。
“反正你们还谈过呢。”
艾尔海森道了句“知道了”,拿起剧本,也没打算送送经纪人小姐,就看着封面页上写着四个字
《斯蒙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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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要我提起他,又好像没有必要了。”
“他已经死去了,他活在我的伤疤里,我一提起他,伤口就忍不住痒意。”
“我想跟他说我疼,又发现我过了那个说疼的年纪;我想跟他说爱他,但是发现这个年纪说出口的爱太轻。”
“于是我想跟自己说,算了,算了。但是我腐朽的皮囊下,骨骼又还记得爱他的感觉,我能怎么办呢?我难道要去找一个骨头大夫,让他把我的骨头取出来放在酒里去煮一煮,然后再拼回来,告诉自己以后就可以酒色人间了。”
“我们在时间的洪流里,变成了河床上的鹅卵石,无法汇入大海,只能永远留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艾尔海森从床上起身,脑海里反复诉说着那些话。
“活了这么多年,没活成他,也没活成我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份厚重的情绪几乎将自己溺亡。
艾尔海森觉得自己不应该在睡前读这个剧本。
卡维困倦的问:“现在凌晨三点半,朋友,你是在地球另一端吗?”
“是我,艾尔海森,我应该和你在同一个时区,但是由于你的剧本,我失眠了。”
“就算是艾尔海森也不能吵我睡觉...等等...
谁?”卡维那边后知后觉,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很重的响,随后是忙不迭的脚步声,卡维冲到厕所里,打开水龙头给自己脸上拍了拍冷水。
艾尔海森耐心地等待那边重归寂静。
“你好,艾尔海森...先生,很高兴你看过了我的剧本,请问你有什么疑问吗?”卡维谨慎开口:“或者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真客气啊卡维。”
那边似乎恼羞成怒:“这要怪谁,我都找不到大影帝人,问就是预约没档期,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蹲到你经纪人吗?”
艾尔海森轻笑了一瞬:“这个剧本你怎么写出来的。”
卡维想了想:“你知道故事里斯蒙吗?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但是同样是一个很麻木的地方,我小时候经常坐在街边看着他们,但是现在斯蒙要死去了,这个冬天我参加了无数次葬礼。新城已经建好了,斯蒙的人都离开了,剩下了一座空城,那些故事我不说,就没人知晓了。”
“最近有空吗?我可以带你去斯蒙看看。”
“有空,去了直接开拍吗?”艾尔海森手上编辑着给经纪人小姐的信息:“我很少见到这样的剧本。”
卡维那边沉默了,好半晌才犹豫地开口:“你真演啊?”
“剧本写的很好,我很喜欢。”艾尔海森翻阅着:“虽然不是我擅长的东西。”
“怎么会,艾尔海森无所不能。”卡维玩笑般的说:“相信你自己,我可是超级相信你的。”
“我该说谢谢你的肯定吗?”艾尔海森看着结局,一时沉默。
“快,说谢谢最帅的卡维!”那边传来几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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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穿着黑色风衣,坐在火炉前,火光在他的手边明明灭灭,像是代替他呼吸。
他抬头,看向镜头后面的卡维。
“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斯蒙,没去过别的地方,我也没想过要去别的地方,光是生活在这里就已经花费了我莫大的力气,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我还留在这里。”
“我可能还在想,在妄念,想着,万一斯蒙回来了呢?”
他遇见斯蒙的那天,是一个刚刚好的夏天。
他的眼里重新焕发出生机来,好像皮囊之下终于填充进了灵魂,像是夏天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水汪汪的一捧。
“OK”
卡维比了个收的手势:“很不错嘛。”
艾尔海森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不咸不淡的看他:“没有人来演斯蒙吗?”
“没有。”卡维笑眯眯的说:“到时候走空镜意识流,斯蒙的一切就是斯蒙。”
“不过那不重要,现在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卡维已经开始招呼收道具:“剩下的我们晚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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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要拍的是群戏,从一闪而过的车灯为起点,晃晃的离开松木的枝干,俯视着斯蒙的灯海,艾尔海森跟在卡维后面看他的镜头。
他看过无数部卡维的导的电影,亲眼看见诞生却依旧忍不住目眩神迷,橘黄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将斯蒙夜晚的冷清点亮,不远处的清河倒映着澄澈的光。
“准备——”卡维说着:“走——”
此时那些的镜头温柔的像是在吻着飞鸟的翅膀。
教堂的钟坏了,敲钟人装模做样的做了个手势,随后紧紧捂住耳朵。
街角的老妇们聚在一起,她们说着敲钟人的姿势,说着他的一成不变,问着钟到底什么时候会修好,随后大声哀叹,说,钟已经有二十年没响啦,她们也从优雅的中年妇女变成了老婆婆。
末了她们又对视咯咯一笑,说起了男人,说起了小孩,然后相互吻对方脸颊。
孩子们就比她们要闹腾得多,他们环绕在清河边上,像是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一丝不苟的数过清河河岸的每棵树和每朵花,然后开始划分地盘,安排上谁是公主谁是骑士的戏码。
他们嬉戏,他们大笑,他们走过街头巷尾,关了门,最后沉默无声。
清河安静的流淌,收纳所有的热闹与冷清,无声无息。
斯蒙短暂的热闹了一瞬。
“完美!”卡维打了个响指:“好了剩下的分组来拍。”
每一个人似乎都是浑然天成的演员,卡维笑着走上去,然后比划一通,那些演员就知道要做什么,表现的非常好。
艾尔海森从来没呆过这样的剧组。
老婆婆拍完了笑着招呼他过来:“欸大明星吃小饼干吗?”
老婆婆的背不正常的佝偻,指甲盖上延申出的不规则青黑斑块一直到手腕,如果不是手心还留着人的皮肉,几乎会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个怪物。
“谢谢,我不吃。”艾尔海森礼貌拒绝。
“奶奶!不给我吃吗?没有我的份吗?”卡维拉长了声音:“大明星不吃给我吃啊——”
婆婆见他在这里“争风吃醋”,笑的眼睛眯起,乐呵呵的把小饼干给卡维:“喏,你的我还会少?”
卡维美美吃上了饼干,准备去另一个地方拍,却看见艾尔海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里的人都是...?”
“都是斯蒙的原住民。”卡维解释着:“他们也不想搬去新城,刚好我说我拍电影,他们就都留在这里了,说什么也要上次荧幕。”
“他们和你都很熟。”
“当然,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卡维打开相机,录着过路的空镜:“感觉怎么样,很奇怪吧?”
“嗯。”
艾尔海森说:“我没有想到你还会拍出这样的镜头。”
卡维哼笑两声:“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冲动,烂好心,敏感,脆弱。”艾尔海森一一罗列:“你能活到现在多亏走运。”
“哦。”卡维答了一声:“换做以前的我肯定要跟你大吵一架,但是真可惜,我现在已经过了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跳脚的时期了,所以我现在只会说,感恩世界。”
艾尔海森意味不明的轻笑。
“那真可惜。”他慢悠悠的说:“你的确要感恩世界。”
“我果然不能和你多说话。”卡维瞪他一眼:“阴阳怪气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艾尔海森看他蹲下来,拍着路灯下的乌鸦:“感觉现在这样和你心平气和的聊天,很久没有过了。”
“嗯?”卡维调整镜头:“所以你能来,我很高兴啊。”
“要是我不来呢?”
“那就删掉这个角色,将他变成情景轻喜剧,至少还能捞点钱。”
“这话让你的影迷听到了,他们大概会生气。”
“我从不敷衍我的作品,至少拍出来的东西好看。”
乌鸦凄厉的叫了两声,腾飞着翅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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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出来好看,这句话的确是真的。
卡维的第一部片子就从籍籍无名杀到大奖提名,从此开启了他一路开挂的导演生涯。
当时的艾尔海森才研究生在读,走在路上准备给导师打电话询问接下来的计划,就被卡维堵住了。
“同学,你要不要当我男主角啊?”
卡维笑眯眯的看他:“我请你喝奶茶啊。”
刚好边上的同学在那里念叨读研害命,卷死自己不如喝杯奶茶,多睡一觉长寿十年,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对社会有什么不满才来考研。从客观上来讲,他们的话根本没有几分科学价值。
但是从主观上来讲,艾尔海森想躺平一会了。
卡维眼见局势大好,于是乘胜追击:“我们去那个小马代夫,你知道吧,那个很著名的黄金海岸,到时候食宿我全包,就当旅游,拍三个月,超级开心的。”
艾尔海森答应了,和他交换联系方式,告诉他一个星期后见。
顺便给了一张名片给他:“这是我的律师。”
绿色湖泊般的眼睛注视着卡维:“他会和你商量相关事宜,确定真实性,你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卡维呐呐接过,被气势吓得一震,目送艾尔海森离开。
当然,卡维不知道艾尔海森一个星期内完成了两篇论文,将其他人爆杀得神志恍惚的故事,他开开心心的接着拐来的男主角去岛上了。
他们两在小马代夫玩疯了。
就拍了两个月,剩下的时间本来打算好好玩的,坏在了拍完后的那天的庆功宴上,两人借着酒劲亲了亲,没有告白没有牵手,直接上的床。
卡维穷是真穷,但是好在身怀多样技能,能够实现收支平衡。艾尔海森小有积蓄,玩得比卡维开心。
拍完了之后卡维觉得自己老了十岁,艾尔海森则觉得自己年轻了五岁,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卡维只觉得艾尔海森没心没肺。
“你还真就把我当艳遇啊?”卡维恨恨地碎碎念:“你就真的不管我了啊?”
“后会有期。”
谁也没想到那部片子会杀入“零度奖”提名,并且火爆全球,成为叫好又叫座的神片。
鬼知道卡维都没给他看剧本的,他就去玩了一圈,就看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翻了几十倍,艾尔海森感叹钱好像很容易赚,就一脚踏入了演艺圈事业。
拍三月休一年,他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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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蒙是个不受欢迎的天才,我觉得我也是个天才,在所有人都孤立他,嘲笑他的时候,我抱着想要成为他的救世主的想法,走近了他。”
“他一眼就看出来我肮脏的想法了。”
“但是他只是哼笑着嘟囔,大声喊了一句:我的救世主!”
“救世主,来降下你的赐福吧!”
艾尔海森穿着学院时期的白衬衫,无聊转笔,誊写《圣经》,随后将纸轻轻一扬,丢给镜头:“给你,让上帝保佑你。”
“斯蒙看着我笑,将那张纸折成纸飞机,朝着尖端轻轻的哈了口气,让飞机向我飞来。”
“我没躲开,我在看他,然后飞机飞到了我的嘴唇上,我用舌卷住,含到嘴里,用双唇抿住尖端,低头看他,看他越发灿烂的笑。”
艾尔海森喉头滚动一瞬,闭眼,戏中的情绪还留在他的眼底:“你来演斯蒙,和我对戏。”
卡维摇摇头:“斯蒙不需要存在。”
“他要存在。”白衬衫给艾尔海森无端的带来几分青涩和少年气,将写了《圣经》的那张纸捡起,上面写着“我就是道路。”
他吧那张白纸对折,折成纸飞机,然后递到卡维的手里:“飞过来。”
艾尔海森直直地看着那双安静的眼睛,卡维轻轻眨了眨眼,接过了纸飞机,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应该要由我来折的。”
卡维招呼着副导演,告诉他只用拍自己的手就可以。
卡维活动了番手指,用食指和大拇指按住机骨,然后哈了口气,朝着艾尔海森丢出去。
艾尔海森就像他看斯蒙一样,看向镜头后面的卡维,最后微微侧头,叼住纸飞机尖端,眼里溢出笑意。
光在他的身后明明灭灭,那些暧昧的光明的灰暗的不可说出口的东西,像是和光共舞的尘埃。
剧本在这个情节里写着: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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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不知道,卡维到底是在拍斯蒙,还是在拍他们两个人的荒诞现实。
除了他和斯蒙的故事以外,电影里还有其他的故事线,少年少女的爱情在这里发芽,失意的中年男人喝醉了回到家,迟暮的老人哆嗦着上床,想着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要见上帝。
这是斯蒙的一切。
“为什么我爱的人要和这个地方叫一样的名字?”
他问卡维。
“因为这是他最后留在这里的理由。”卡维拍着其他人的爱情,抽空回答艾尔海森:“他只有在这里还能光明正大的提起斯蒙。”
“斯蒙在斯蒙长大,离开了,或者是死了。但是这里的人不会忘了这片土地叫斯蒙。”
“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
“因为不想斯蒙被忘记。”
“只有斯蒙吗?”
“还有我的唯一一次恋爱故事。”卡维没看他,说得随意:“你反正没吃过爱情的苦。”
他的分明是在抱怨,语气却充满无所谓:“你都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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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上斯蒙了。”
“那个时候我觉得,作为一个男生,喜欢男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哪里都好,他很会开玩笑,他也很会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他说他也很喜欢我。”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平躺在阳光落下的书桌上,右手挡住眼睛。
“他是不是随口一提,还是在开玩笑,还是恶劣的想看我出丑,还是把我当成一个观测的对象?”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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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的镜头对着饰演莉莉的女演员,她长得很干净,和卡维合作过很多次。
莉莉咒骂着那些抢她东西的混蛋男生,说让斯蒙帮她抢回来。
莉莉说着,哥哥我们去看清河吧。
哥哥帮我把那些东西都抢回来吧。
哥哥你为什么要老是看那个有钱少爷,虽然他长得好看,能不能不要理他。
莉莉一声一声的哀求,眼睛却瞟向他。
哥哥,他会害死你的。
哥哥,二姨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那么随意,那么冷漠,那么有心机。
他怎么可能爱你。
哥哥别管他了,你好好的爱你自己,好不好。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叹息,还有一束粉百合。
哥哥。
莉莉不甘心地喊。
哥哥。
他站在外面,等斯蒙和莉莉讲完,窗外的风掀起绿色的浪。
他看着清河的河水静静流淌。
“斯蒙说无所谓,他们谁也不爱谁。”
“斯蒙和莉莉说,我们最喜欢的人只是自己,别人只是用来看看的东西而已。”
“我想要反驳他,又觉得是这样的,我最喜欢我自己,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他,很喜欢和他一起读诗,一起争论,一起去看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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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蒙说,捡到他的爷爷说他既然在斯蒙,所以就叫斯蒙算了,我觉得这样的起名方式很随便,他说这有什么的。”
“他跟我提起了莉莉,他说莉莉是大妈妈的女儿,因为大妈妈很喜欢百合花,所以女儿的名字就叫莉莉。”
“于是每天都在那里说:莉莉今天枯萎了,莉莉今天需要补水了,莉莉今天晒太阳晒得皱掉了。”
“莉莉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是你提起我,最多就聊聊斯蒙今天天气怎么样。”
“他变着戏法般,从口袋里拿出绿百合,笑着闹着,把花别在我的耳边上,认真的看着我说,我比莉莉更好看。”
艾尔海森耳边别着绿百合,轻轻吸气。
“他说我比莉莉更好看。”
“斯蒙今天是个晴天。”
“虽然知道他在哄骗我,但是我信了,心情也由此变得开心起来。”
“莉莉是最好看的女孩子,我有的时候也会幻想斯蒙能不能变成一个女孩子,那样他肯定也会是最好看的女孩子。”
“斯蒙是最好看的。”
“妈妈最近说清河最近要修工厂了,以后我们就会变得很有钱,有钱的话就可以离开这里,我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我说斯蒙很好。”
“她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说是因为我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她一辈子都想着怎么离开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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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的镜头里不只有他,这个剧本里也没有将他的戏份压的很重,别人的演技还需要磨练,于是艾尔海森有很多的时间来逛。
不过他对这地方也不算熟悉,所以就跟着卡维拍。
卡维变得沉静了。
恍惚间又想起了卡维之前的模样。
他们依旧在一起,卡维灵感一个接一个,他总是一遍一遍的说:“海瑟姆,你来演这个好不好。”
不过很可惜,在卡维为他量身定做的那么多个剧本里,艾尔海森只答应了一次,并且演完之后两个人就分道扬镳。
从那个时候开始,卡维就对拍摄充满热情,但是那个时候不一样,卡维不需要赚钱,不需要靠这些东西养活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最简单的热爱,所以从片子里能窥见卡维的私心。
自从对艾尔海森第一次打开相机之后之后,卡维的镜头就只对着他了。
艾尔海森一开始并不是很愿意暴露在镜头下,他讨厌被捕捉一瞬间的感情,讨厌被分析,那些看上去头头是道的东西不过是他人根据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但是卡维不一样。
卡维根本就不在乎他。
“你活在你的故事里。”
艾尔海森第一次挡住卡维的镜头:“世界不是和你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卡维轻易的相信每个人,不吝啬关注每个投奔到他剧组的穷苦人,他拥有足够的资金,他可以养活他们,于是他就接纳他们。
他冷酷的指出卡维剧本的违和感:“你在疯狂的搭建你想要的那个世界,你告诉我,我是谁?”
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正义,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浪漫幻想。
卡维不解地说:“你是我的男主角。”
“我不是你用来想象的工具。”艾尔海森说着:“你当然可以一直活在虚假的美好里,有很多人都喜欢,但你能不能好好看看你都养了些什么东西。”
他一字一顿地说:“该醒醒了,卡维,从你的梦里醒来,看看你自己吧。”
看看你的身边,有多少人对你的成就虎视眈眈,准备将你从神坛上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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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斯蒙并不爱我。”
他露出困扰的表情,好像遇见了天大的谜题。
“他从来不会来我家里,看见我和妈妈在一起也会想办法避开我,我不明白,他明明说了喜欢我的,但是为什么要跑呢?”
“他是想要说话不算话吗?”
他走到清河边,爬到了树上,远远的看见他和斯蒙相遇的那个学校,他又忍不住想,为什么明明斯蒙那么小,但是他却只能在学校里见到斯蒙呢?
莉莉开始变得越发好看,几乎都看不出来是个女孩子了,她变成了女人,就像真正的含苞待放的粉百合一样,那么娇嫩,她说她要去外面看看。
莉莉的妈妈再娶了一个男人,老人们稀奇的围着新修的喷泉晃悠,他马上就要参加考试了,他要去很远的地方看看了。最近官方的很多文书下来,说着要打击非法事业啦,大力修建工厂啦,乱七八糟的一堆变化都压下来,他变得越发沉默。
老师很欣赏斯蒙,希望斯蒙可以去读一个好大学,但是斯蒙家里没有钱,于是斯蒙就留在了学校里,帮忙教教书,他说他一直就很想当一个老师。
他活了那么多年没有听见过一次教堂的钟声,但是上面安排人来修好了,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几乎想要捂住耳朵,蹲下来找个地下室钻进去,他无端的觉得他的日子被打扰到了,但是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妈妈告诉他,这里本来是没有钟的,但是战争来过这里,留下了这座教堂,也带走了很多很多东西。
他问妈妈还有什么。
妈妈沉默了很久,才说:“还有你的爸爸。”
他觉得一切都在变好,不管是修在清河边上的工厂还是逃走的乌鸦和灰掉的天,浑浊的过去要被涤荡,美好的日子就要来临了,斯蒙的一切都在变好。
他如此的充满信心,如此的满怀期待。
现在的学校要教师资格证,于是裁掉了一大批人,斯蒙也在里面,于是斯蒙进了工厂去打工,但是足够养活自己了。
河水自顾自的奔流,不管人间的故事,从清澈到浑浊,水面浮起鱼和虾。
等河水走到海洋,这些东西就都看不见了。
他是一个相信自己无所不能的思考者,信了电视上那些振奋人心的话。但是他忘了,他所在的时代里还有漏洞,还有悲伤,还要在无数人的脊骨上钉入钉子,注入水泥和木桩,搭建起光辉和盛大来。
他在上面,斯蒙和斯蒙都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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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已经开始接近尾声,另外两条感情线已经完美杀青,只剩下他和斯蒙,迟迟没有结束。
卡维和制片人哀嚎:“这个时候了我从哪里给你找一个斯蒙来啊?!”
是的,他们连夜开了组会之后,表示要加戏。
艾尔海森所饰演的他,还需要来一段情节作为他们彻底落幕前的最高潮。
问题出就出在斯蒙的人设上,卡维写剧本的时候想着艾尔海森,一不小心写过了头,什么美好脆弱张扬的词都往身上套,圣洁与糜烂共存,还带上几分生机和腐朽。
艾尔海森小口抿着咖啡,抬眼看他:“你来。”
室内喧哗的声音戛然而止。
卡维难以置信的看他,肺部急剧起伏,像是气狠了,那道伤口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如今却再度被撕开一个口子,让皮肉在风里瑟缩。
艾尔海森对上卡维的目光,停顿一瞬:“要试试吗?”
那些不可言说的,那些悄然悸动的,并非死去了,只是见不得光,一旦被刨出来,能看见下面连的心脏在疼得烦。
卡维闭了闭眼。
艾尔海森就是个混蛋。
他说:“行,我穿。”
造型师把准备的衣服和鞋给他,是一件吊带红色连衣裙,裙摆做得宽松,像玫瑰的花瓣,卡维不算肌肉壮硕的类型,应该穿得上。
卡维进去试衣间换好,走出来的时候跌跌撞撞,他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
艾尔海森扶住他的手臂,看见了经年累月的伤疤。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卡维的头发披散着,片场的人一时间都不敢看他,他美的惊心动魄又死亡颓靡,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一种极致的,从生到死的艳丽,像是剧本里的斯蒙走了出来,斯蒙觉得什么都可以算了,唯独他,还想要多看几眼。
高跟鞋让他可以低头看艾尔海森,于是卡维问他:“这样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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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外面去了一年,他才知道,男生喜欢男生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被发现了,他可能会被注射雄性激素,他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可能会被放在火刑架上,周遭全是审判的人。于是他开始变得越发沉默,但是还是偶尔会想起斯蒙。
他想着斯蒙,发出喑哑的喘息,弓起了腰,感受到洋流从他的头顶奔涌而过,他咬着唇,喉间泻出一声低吼。
如果,斯蒙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再次见到斯蒙的时候他,他这样说着。
斯蒙笑着看他,他说我可以变成一个女孩子啊。
斯蒙带着他走入属于斯蒙的房间,斯蒙的房间里堆了很多女人用的东西,让他坐在床上。
斯蒙告诉他,大妈妈走了,二妈妈也走了,莉莉也离开了,三妈妈病得很重,于是这些衣服和道具都放在斯蒙这里了,以后就可能都属于斯蒙了。
斯蒙翻找出红裙子,问他这件可以吗。
于是斯蒙脱下衣物,露出大大小小伤疤遍布的躯体,将自己裹进了那件红裙子里面,侧头看他,朝他灿烂一笑。他看见了斯蒙背上的黑斑。
他拿刀片刮掉腋毛,然后学着那些妈妈们的动作,给自己化妆,涂上口红,指甲油,头发扎起来一个丸子头,很乱,将耳钉对着自己比划半分还是不会用,于是就直接钉了进去,疼得整个人都瑟缩一瞬。
斯蒙说,现在就是女孩子了。
斯蒙用涂了指甲油的手挑开衬衫衣角,将他压在床上,像小兽一样小口小口的舔着喉结。
他想。
斯蒙依旧还是个男人。
斯蒙分明在做着最下流的那档子事,但是动作却无端虔诚。
“明明是你先说的喜欢我呀。”
斯蒙掐住他的脖子,他看见斯蒙耳垂的红,烫人无比。
“明明是你先说的。”
红裙翻浪。
所有红与火都淹没他,吞噬他,最后只剩下几声呜咽。
斯蒙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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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的人陷入沉默,甚至都不敢呼吸。
卡维撑着床起来,结果高跟鞋落地没站稳就是一个踉跄。
“操。”卡维低声骂了一句。
这一声打破了剧组僵硬的氛围,善意的笑声此起彼伏:“导演干脆把鞋脱了吧!”
卡维三两下脱了鞋,皮笑肉不笑:“一个个的啊?胆子大了是吧?”
他提溜起鞋子就要揍人,这群人便一哄而散,吵着闹着说要去吃饭,卡维走两步锁好门,低声问躺着的艾尔海森:“你还好吗?”
艾尔海森哑着嗓子答:“不好。”
他起身,扯着被子挡住,衣服微乱。
艾尔海森说:“卡维,你头发散了。”
他说着:“过来。”
卡维手里拿着高跟鞋,赤脚踩在木地板上,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
艾尔海森散开卡维头上的辫子,皮筋放在边上,然后拿起左鬓的一把金发,轻轻的捋顺,编成三股辫。
他编发技术的确很好,从左边开始,不断的将剩下的金发编进辫子里,形成细长的一段,用皮筋绑好,平日在卡维暴躁的头发在艾尔海森手里被安排得服服帖帖,接下来三两下拢起剩下的,盘成一个大丸子,将三股辫也绕进去,如此,就算完成了。
卡维仰起头看他,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艾尔海森很轻很轻的眨了眨眼睛。
卡维拉着艾尔海森的手,拉着他站起来:“剧组的人都去吃饭了。”
艾尔海森喉头滚动了一下。
卡维赤脚落在地面上,带他穿过乱七八糟的布景,穿过宛如空城般的斯蒙街道,拐进一条小巷子里。
树影婆娑,光将它们留在木制地板上。
“这是我小时候的家。”卡维把艾尔海森拉进来,走入卧室。
他还穿着那条红裙子,按住艾尔海森的眼睛。
/
他们的理念出现重大分歧,卡维的片子扑得彻底,由于同期上映电影和他拥有相似的剧本,卡维被指控抄袭,面临巨额赔款。
“我是错的吗?”
卡维问艾尔海森:“我告诉他们可以好好活着,我告诉他们努力就有希望,我告诉他们跟着我就有饭吃,我错了吗?”
无数的谩骂从手机屏幕的另一端传出来,将他过往的无数荣耀放到地上,高高捧起的大厦刹那间倾倒。
多可笑啊。
艾尔海森看着狼狈的卡维,这个人跌在了他的善良修建的泥潭里。
“他们告诉我他们把我的剧本卖出去了,对方开价更高,所以是我错了吗?但是现在他们被那些人转手送进了监狱。”卡维问着他:“你知道我会走到这里,你说的都对,艾尔海森,我的确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他低头思索。
“卡维。”艾尔海森叹息般说着。
“但我也没错。”卡维抬头直视他:“我还有要做的事。”
他还要把那些人从牢里捞出来,还要还债,还要从头再来。
“随你。”
艾尔海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卡维静静的目送他远去。
“我还是觉得,我选择的道路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我还能往前走。”卡维说:“我要一条路走到黑了,再见,艾尔海森。”
心照不宣般,两人断了联系。
他们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方,与其共患难并肩前行,不如各走各的路,等到两人所在的地方足够高,总能再次遇见。
比起那些感人的爱情故事,他们两个更像各自拥有领土的王。
——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活成什么样子。
挑衅般的向对方勾勾手指,审视般的看着旧友。
——有没有资格,让我为你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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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蒙死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从清河里浮上来,泡得浮肿,穿着校服。好像还是那个枝桠满载绿意,清河倒映斯蒙的时候。
清河的水污浊不堪,连带着被捞上来的斯蒙也表面也有一层黑油,他看着尸体,一时无言。
他抬头看向灰天。
下雨了。
眼睛好疼。
周围人尖叫一声说是酸雨,他才后知后觉的往屋子里跑,斯蒙的尸体就被放在了雨里,捡回他的爷爷已经死去了,照顾他长大的妈妈也都走的走了散的散了,斯蒙一直喊那些妓女喊成妈妈,斯蒙昨天说爱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不懂。
等到他去躲雨的时候,他看见斯蒙孤零零的在那里,突然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难以抑制的恐慌笼罩了他,他发现他东西丢了。
斯蒙的东西也丢了。
这个地方没了绿叶,没有干净的天,教堂的钟声响起,像是丧钟。吵得惊人,一下又一下,吵得让人麻木。
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
最后他对着镜头说:
“但是,要我提起他,又好像没有必要了。”
“他已经死去了,他活在我的伤疤里,我一提起他,伤口就忍不住痒意。”
“我想跟他说我疼,又发现我过了那个说疼的年纪;我想跟他说爱他,但是发现这个年纪说出口的爱太轻。”
“于是我想跟自己说,算了,算了。但是我腐朽的皮囊下,骨骼又还记得爱他的感觉,我能怎么办呢?我难道要去找一个骨头大夫,让他把我的骨头取出来放在酒里去煮一煮,然后再拼回来,告诉自己以后就可以酒色人间了。”
“我们在时间的洪流里,变成了河床上的鹅卵石,无法汇入大海,只能永远留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活了这么多年,没活成他,也没活成我自己。”
“我留在了斯蒙,留在了妈妈一辈子都想逃离的地方。”
“当有人问我斯蒙怎么样的时候,我还能说:我很喜欢。”
“我还能怎么活呢,我只能想着他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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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告一段落,卡维忙于剪片子,整个人摇摇欲坠,几近虚脱。
总算是剪完了讨论了研究开会重剪,交到了“零度奖”的主办方那里,又忙着过审和融资的事情,现在尘埃落定,卡维干脆给自己放假。
窝在斯蒙小镇安心养老,断了所有的联系,手机电脑这种东西更是碰都没碰。
他休息了一个月,昨天熬了个通宵写新的剧本,现在被生物钟叫醒,望着窗外的一片春意发呆。
深深浅浅的一片绿和蔚蓝的天空无限绵延,像是一首盛大的咏叹调。一百公里以外的海洋汇集暖湿气流走过小小的斯蒙,吹开了冰雪与沉疴。
座机传来响声。
“是我,艾尔海森。”
电话那边是熟悉的嗓音:“卡维导演对这次获奖有什么感想吗?”
“啊......?”卡维大脑还是木的,嗓子带着没睡醒的沙哑:“你跑哪去了啊艾尔海森,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卡维。”艾尔海森言简意赅:“我在参加颁奖典礼。
“最佳导演,你。最佳男主角,我。”
“哦。”卡维揉了揉眼睛:“还有别的吗?”
“没了。”艾尔海森轻笑一声:“你看,我都说了他没睡醒。”
晚安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