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sting

万事顺意

骨头和太阳花

“暴雨的时候,雨水冲刷泥泞,辨认了很久,确定了是动物的骨头”


|  那维第一次变成人的捏造。

|  私设我流ooc


海洋的心跳是潮汐。


静止好像就意味着死亡,他想,所有的一切都在运动着,随波逐流的鱼群,晃动的海草,洋流和风,还有那颗星球。


月亮。


它想活着,所以月亮窃取了这片大陆上的水,让潮汐代替它拥有恒常不变的运动,于是海洋拥有了和月球等同的呼吸与岁月


那维莱特仰头,巨龙浮出海面,月光落在他的伟大身躯上,他代替潮汐,整片海洋都为他重新安静下来,侧耳倾听他的声音。


小孩子围着他唱歌,给他戴上花环,讲着旧日的故事,他们幼小,脆弱,好像稍不留心就会只剩下骨头,那维莱特总是对骨头的认识高一些的,所有的生灵都会逝去,唯有那几截骨头象征着鲸鱼曾经存活。


在他尚未知晓生命为何物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死亡了,死亡就是只剩下了骨头,战败的鲨鱼将大海染出一片猩红,大一些的鱼吃完之后,那具尸体就会被小鱼小虾们分食,血液也是养料,相比更脆弱者的死亡得无影无踪,它们显得盛大些。


剩下的骨头在深海里漂浮,最后下沉到了沙砾里。


它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那维莱特试图数过自己身上的骨头,认真设想过自己的死亡——尽管这没什么意义,他注定拥有比许多生灵更漫长的岁月,骨头会比他活得久一些,恶心的是血肉,而不是骨头,骨头是白色的,是干净的。


可是还是很难过。


那段时间总是下雨,没完没了,雨水冲刷不干净骨头上的红色,那维莱特还是在数着自己的骨头,被迫一遍又一遍的认识死亡,好像死亡就是他生命里唯一要做的事情一样,孩子们安慰他,在那里说着水龙水龙,别哭了。


别哭了。


海洋的心跳在他的眼泪里,波动起一层一层涟漪。


/


就像生命里的所有事情一样,无法释怀的事情最后就无奈的让它过去了,它还是在这片海洋里,万物生灵来了又走,整片海洋就像一片巨大的墓地,墓地的沙砾下面不是宝藏,不是火山,熔浆还在更下面的地方,那些东西很远,那维莱特想着——


如果沙砾下的骨头也消失了呢?


和死亡相处久了,要么把自己变成一座墓碑,要么试着往前走,了解什么是生命,那维莱特抬头看着月亮,他数清楚了自己的骨头,数量繁多,厚重,如果有朝一日这具身躯逝去了,想要把他的身体拼凑出来应该是件难事。


也许月亮就是一具巨大的尸体,它也曾是宇宙里面的龙,后来死去了,所以才会降下这样莹白的光芒。


他浮在海面上如同一座孤岛,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于是就浮在海面上代替海洋和月亮一起心跳,岛吗?可是这里寸草不生。孤独总是来得绵长而阵痛,浓烈的感情堵在了他恒常跃动的心脏那里,第一次觉得它鼓噪不安。所有的感情都能沉浸在水里,一场一场的爱与恨反复撕扯他,到后面又全部归于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热烈滚烫的一颗心脏在这片海洋里稀释,最后连余温也所剩无几。那维莱特想,为什么一切就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骨头证明了死亡,生命又能算什么呢?


鱼群从他的身边游过,巨兽绕开他的漂泊轨迹,他又看向天空,天空比海洋更宽泛,想必哪里都是墓场,只是云太轻,太容易被吹散,于是只能选择崩溃,崩溃在他的眼里,将无法承载的感情还给陆地。


就像水流过他的眼睛一样,什么都没带走,什么都没留下。


死亡是一件非常、非常让人悲伤的事情。


那维莱特有了这样的认知。


小孩子围着他唱歌,给他戴上花环,讲着旧日的故事,孩子们安慰他,在那里说着水龙水龙,别哭了。


他总是很难过,也许是因为每分每秒都有生灵在逝去,也许他曾经拥有过一场不会难过的梦,也许他只是在叹息,叹息生命如此短暂、如此苦涩,正义的定义在生与死面前不再明晰,又或者是走过的路太远了,远到他忘了他曾经失去了某块骨头。


孩子们把太阳花递给他。


稚嫩的童声清脆,不像海洋里沉闷的声音,是美好的事物:


“水龙,水龙,别哭啦。”

  

他想要拥抱他们。


/


干燥的空气,分外清楚的声音,不同于洋流的风。


那维莱特微微躬身,珍重地接过孩子们给他的太阳花,骨节不太熟练的弯曲,最终还是将这一捧花抱到了怀里,灿金色的,很容易联想到温暖的事物。


哎呀...来都来了,要好好看看枫丹吗?


女人邀请他。


太薄了。


那维莱特无声摇头拒绝,人类的身体他尚未完全适应,就连骨头...都还没有开始习惯。陆地上的一切都很陌生,他举起其中的一枝太阳花,试探般的往脸颊凑近。


这是礼物,不是食物。


女人看出了他想要做什么,摇头失笑,礼物要好好珍藏的,那维莱特,这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知道了,谢谢。


那维莱特眨了眨眼,重新收好了花,抬眼看向女人,告诉她自己想要往前走,就像在海里一样,慢慢的用双眼见证这个他并未了解的世界。


好啊。


他抱着花往前走,路过虹彩蔷薇和柔灯铃,往哪里去?不知道。但是总有能去的地方,山川和森林,花依旧开在他的怀里,金色花就像太阳,从未暗淡。每次出门都是一个大好晴天,童话和奇迹在他的周遭上演。


他总觉得...自己遗失了某块骨头。


如此踽踽独行于俗世,花终究撑不住了,也许从它被摘下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亡,那又怎样呢?都是要死的,只是很遗憾。


还是太短暂了。


那维莱特将花放在了一大片生机勃勃的向日葵里,良久的注视着,之前送给他花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听说已经结婚,有了一个美好的家庭,这趟旅途从他这里开始,也该从他那里结束了。


那维莱特又看见了他。


大人,我很高兴看见你依旧如此年轻。


孩子带着爽朗的笑,想要伸手给他折下向日葵,再次送给他,那维莱特阻止了。


不用了,谢谢,我该回去了。


好啊。


嗯。


/


我的朋友...你身上拥有如此灿烂的生命。


你为什么不再唱歌。


那维莱特有时曾经想过,时间其实是和水一样拥有自己的轮回。所以离别的人会再次遇见,喜悦的感情会再次到来,最后一切的一切都会逝去,回到最宁静,最温柔的纯水里,和海洋一起呼吸。


可是他忘了,命运毫无规律。


灾难的到来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轻而易举的毁灭这些脆弱的生命,海洋一片猩红,带着死亡的恶臭。


那维莱特举着伞,看着漫天的大雨,到处都是腥气,雨水无法冲刷干净。


他微微阖眼。


...生命啊。


人类的骨头太薄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水里,但是骨头呢?


那维莱特数着自己的骨头,想着:


在我逝去的那天,我会把你留在这里。


孤独的等待着,和月亮一起呼吸。


直到大海变成一片莹白。




















那维莱特的一日

那维莱特中心向

3k一发完

又称等待4.1的造谣(X)

私设我流ooc


/


[ 沉睡在梦中的人啊,太阳已经当空朗照,虹彩蔷薇绽放出盛夏的热情,丢下枕头从被子里一跃而出,快去和团雀一起跳舞 ]


芙宁娜轻声哼着歌,侧目看正在工作的最高审判官。


[ 今天没有审判吗?好无聊啊。]


类似的话语那维莱特听了无数遍,他将文书整理好,准备让这位话有些多的神明大人稍微安静安静,于是他侧身看向芙宁娜:[ 你想要吃早饭吗 ]


[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尝一口,先说好,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吗? ]


[ 没有,只是鸡蛋火腿三明治和咖啡。 ]


[ 你的生活也太无聊了吧...  ]  


芙宁娜唉声叹气


 [ 我先去赶活动,啊对了,德波大饭店的食物还不错,如果你今天有空的话,可以去试试? ]


那维莱特看向她,后者心虚的别开头。


[ 哼...老板看了我一幅很惊讶的模样,我想着你去的话岂不是能让他瞪大眼睛? ]


芙宁娜拿起呈上来的鸡蛋火腿三明治,朝他摆手 [ 回见,有戏看记得叫我。 ]


[ 好的。]


/


小美露莘敲了敲门 [ 那维莱特大人,我来收拾餐盘了 ]


[ 请进。 ]


那维莱特起身,微微躬身将餐盘递给她 [ 谢谢,辛苦了。]


[ 今天的食物也非常美味。]


[ 好的!那维莱特大人!沫芒宫的工作人员和您拥有一致的答案!]


[ 都辛苦了 ] 那维莱特摸了摸她的头 [ 记得好好工作 ]


[ 是! ]


他的日程很满,并不总是在办公室里,小美露莘们都很喜欢他,总想着能多见见。


厨师向他询问过需不需要优化一下食谱,不过很遗憾,他对食物并没有什么需求,面对厨师诚恳期待的视线,想着还是不能让他失望。


[ 和其他员工一样就好 ]


那维莱特如是说。


/


那维莱特并不喜欢像芙宁娜一样抛头露面,在大街上像稀有物种一样被人观看并不是一件好事,处理完往日审判的卷宗,窗外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相濡以沫二十年的情侣最终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携手共克难题的挚友因为利益分崩离析,为了拯救家暴的女儿第一次勇敢起来的母亲...被【审判】的对象数不胜数,正义的概念似乎不再明晰。


那维莱特在桌前思考,这些被指控的人......就非死不可吗?


谕示机第一次和他的意见相左,在歌剧院里的审判却又是众望所归...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该死。


那维莱特起身,将卷宗一一整理入库。


[ 大人要出门吗? ]


[ 嗯,出去看看。 ]


[ 我去给大人找把伞。 ]


美露莘蹦蹦跳跳的离开,又蹦蹦跳跳的回来,将蓝色的伞递给他。


[ 谢谢。]


那维莱特微微欠身,接过伞。


/


由于下雨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减少了很多,还能听见小孩子失望一般的在外面大喊 [ 水龙,水龙,别哭了。]


这场雨耽误他们在外面玩儿了。


[ 我没有哭。] 那维莱特内心反驳了一声,稍微侧开伞看向满是阴云的天,沉默一瞬,还是接受了自己心情不好的这个事实。


[ 我那个嫂嫂啊... ] 老人的话里带着叹息,像是说给雨听一样 [ 她并不是坏人,她只是脾气差了一点,平日里她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人。]


那维莱特的步伐顿住。


[ 你嫂嫂可是失手杀了你的哥哥,因为她并不爱你的哥哥,当时被强迫嫁入你们家 ]


[ 唉唉,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 ]


浑浊的双眼却还记得那副场景。


[ 普通人的生活哪有那么多的戏剧化,只是苦的越苦罢了,嫂嫂和哥哥一起努力生活,就是那天晚上雨下得大了点,生意上喝酒喝得多了些,可是他们之前一直有好好生活啊。]


[ 你们光记得剧院里的审判,他们被贴标签,那些过错被放大,猜忌为了戏剧化而存在,可是你们难道忘了,忘了他们对街坊邻里友善的笑容了吗? ]


握伞的手稍微使力,那维莱特低下头。


[ 我说的话你们又不肯听咯,你们相信剧院里的情节,不相信普通人认真生活的期许,哪有那么多故事情节发生呢?麻绳偏挑细处断啊... ]


[ 雨又下大了,只有我这个糟老头子知道他们真正的模样啦... ... ]


那维莱特脚下拐了个弯,准备找给地方避避雨,望见芙宁娜今日和他提及的德波大饭店,刚好到了午饭的点。


/


[ 那维莱特先生...?]


娜维娅侧头看见往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最高审判官,眨了眨眼 [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


[ 芙宁娜女士推荐我来试试 ]


那维莱特朝她点头示意,提步走近 [ 很高兴见到你,娜维娅小姐。]


往昔岁月的苦难已经被抚平,父亲也已昭雪沉冤,那些对于这位高贵者的偏见已然抹去,瞧见这副明显不开心的模样,娜维娅动了动嘴,她带着那股子冲劲倒是敢和那维莱特发脾气,结果往日的普通相处...反倒不知如何开口。


沉默片刻。


[ 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到气氛。] 那维莱特向她致歉 [ 要聊些什么吗?]


[ 您看起来不太开心,是发生了什么吗? ]


娜维娅眨了眨眼,最终还是开了口,少女细腻的心思总是能据觉察到一些微妙的情绪,更何况她和那维莱特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了。


[ 整理了一些其他的案子。]


那维莱特组织着语言 [ 卡雷斯先生似乎并不是个例,只是我第一次如此明晰地看见这种可能性。]


[ 我也许...对于人类太过苛责了。]


[ 请不要这样想,那维莱特先生。] 娜维娅说着 [ 您在大部分时候,就是枫丹正义的象征 ]


那维莱特低头 [ 或许吧 ]


/


[ 您是...最高审判官大人?]


服务员小姐递上菜单,小小惊讶一瞬,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大人物。


[ 你好,妮莉达小姐。]


那维莱特起身接过菜单,娜维娅看看妮莉达,又看看他 [ 你们认识吗?]


[ 八年前在审判庭上和这位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那维莱特解释着 ,转头看向妮莉达


[ 我为你的成长感到喜悦。]


[ 哎呀。] 妮莉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要一起聊聊天吗?最高审判官大人。]


[ 我的荣幸 ]


少女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的陈年旧事,她出生在一个糟糕的家庭,有着酗酒的父亲和怯弱的母亲,每次父亲回家便会抡起椅子砸向他们,摔碎酒瓶,玻璃四溅,她赤脚蜷缩在地板上,女人帮她挡下所有伤。


[ 我想和她说我们逃走吧,我想说我们放弃她吧。]


但是她太弱小了,她不敢,她的精神已经麻木了,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可以得过且过,只要女儿活着她一直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的人生就还有意义。


[ 我那个时候,就要死在他的酒瓶下了 ]


女人的骨架真的非常小,她很单薄,平日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但是她居然做到了,就像奇迹一样,被男方的亲戚指控,站上审判庭。


她真的没有丝毫力气了。


于是任由他们胡编乱造,认下所有的错误,怀里抱着自己的珍宝,听着那些被缝合的捕风捉影,告诉她。


[ 你要相信正义,要相信真相。]


最高审判官大人给了她真相,世人并不在意的真相,依旧判决她有罪。


那维莱特牵住她小小的手。


[ 我的妈妈是杀人犯吗? ]


尚且懵懂年幼的妮莉达询问着。


[ 不...她是你的母亲,她很好...妮莉达。]


那维莱特垂眼 [ 你的母亲有罪,但是那些人的话不算数,她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做的 ]


[ 那我的妈妈是为了我犯罪了吗? ]


[ 我很抱歉... ]


那场雨似乎下得有些久。


/


[ 时至今日,我依旧很感激你,最高审判官大人。]


妮莉达笑着说 [ 在某种意义上,正义并不代表真相,但是我们依旧在追寻它,不单单是为了正义。]


[ 那是为了什么呢? ] 那维莱特发问


[ 给我们这样相信正义的人...一个公正的交代,一份心灵的慰藉。]


[ 律法无情,我知道我的妈妈犯下了无法宽恕的罪责,但是我知道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并非她的自身残忍,并非对父亲的恨,并非对于这个社会的不甘,而是希望我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大人,您知道当我知道真相之后,有多么欣喜吗?]


[ 我不明白... ]


[ 因为她不是坏人,她是对我最好的人,我能堂堂正正的爱她,就像她爱我那样。]


那维莱特陷入沉默。


半晌,他蜷了蜷手指。


[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正义...对吗?]


[ 高于生命的正义。]


妮莉达笑了笑 [ 您怎样想都好,非常非常感谢您。]


[ 不,妮莉达小姐。]


那维莱特说 [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


/


雨过天晴,娜维娅早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就自觉避让,瞧见那维莱特没有再逗留的心思,忙提起裙摆追上 [ 请等一下,那维莱特先生 ]


[ 嗯? ]


那维莱特回头看她。


[ 马卡龙,我亲手做的 ] 娜维娅将甜品递给他 [ 就当是...之前的谢礼了,你的确很公正,最高审判官大人 ]


[ 谢谢 ]


那维莱特接过 [ 我会好好品尝的 ]


[ 接下来是有新的工作吗?]


[ 是 ]


那维莱特说着 [ 去安抚一下...犯罪嫌疑人的情绪,莱欧斯利告诉我愚人众的公子很想和我再打一架。]
























晚安

好梦



【维海】成为舞台STAR吧!⭐️

少女歌剧pa

因为叶老师想看,所以就有了

很雷很ooc

1.8w

很尴尬很创人…请谨慎观看

写的时候脚趾抠出芭比城堡

因为对歌剧不算了解…

所以用了部分音乐剧唱段

没有文化再次土下座

两位都是小屁孩

哈哈…我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


精瘦的女人将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富有曲线的身材一举一动满是韵味,她从书架上抽出书本,转头递交给艾尔海森:“新考核。”


艾尔海森没接。


“嗯?”


“您似乎太高看我了。”艾尔海森抬眼看他,慢吞吞地说:“我需要休息,老师,我没有那么多的情绪可以压榨出来敬献给观众。”


“你的罗密欧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女人双眼眯起:“艾尔海森,你要当一个逃兵吗?”


“并不完美。”他双手环胸,喃喃自语:“不够。”


上一次的圣翔祭选择的剧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由于舞台和道具的诸多限制,加上16岁的年龄限制,剧本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将它变成了一个一个舞台唱词表演的歌剧,爱情剧本变成了少年的纠结和自我觉醒,艾尔海森在聚光灯下,甚至无法看清朱丽叶的眼睛。


“什么?”


“不够。”


艾尔海森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合格尚且无法触及,怎么还敢肖想优秀的评价?”


舞台上只有他一个人。


“上一次的考核已经过去了。”她再次抖了抖手里的新剧本:“看看?”


“不想看。”艾尔海森把剧本推开:“我对自己的要求并不算苛刻,在合格的基础上做到最好便是最佳,但是唯独这个角色...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怎么又想到他了。


“谁?”


“你不认识他。”艾尔海森难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也许这就是我的能力上限了...我想看看真正的罗密欧...不,我想看看真正的天才是怎样演出的。”


“很难在你这里听到这么高的评价,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你。”


苦涩的咖啡香气在空气中蔓延,钢琴的声音纯净如落珠,反应出弹奏者的极佳心情:“艾尔海森,你已经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将自己的情绪剥离,完完全全的接受角色的灵魂触须,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模仿】,我从未拥有那般惊心动魄、让人潸然泪下的经历,我只是通过语言的描述,短暂的模仿他们,而并非成为他们。”艾尔海森低声说着:“这是最高效的方法,但是我见过的,见过让人灵魂都在颤栗的演出——”


“即使他最后留给我的...只有不告而别。”


艾尔海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师长,手机骤然震动,长颈鹿图标在手机中央闪烁,他干脆的挂掉了来讯,讲述未尽之语。


“我想要再一次、再一次见到那样的光景。”


/


圣翔音乐国际学院


当人类开始展现独一无二的歌喉,语言不再是单一的信息输出工具,赋予乐调成为灵魂的回响时,“音乐”和“舞台”就诞生在了世间。


既然是呈现给大众的事物,也就免不了被大众所评判,当问起谁是第一时——


所有人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


“首席是艾尔海森。”


如同群山之上高悬的月亮,无法触及,无法逾越。


“第190期,学号1号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粗略的扫过堪称群魔乱舞的同学,表情未改,将随身听放到边上的架子上,略有不适的揉了揉耳朵。


“艾尔海森前辈,今天听的是什么?”


关于称呼的问题,艾尔海森试图纠正过很多次,尽管他和这些人是同辈,可惜气场太过强大,没什么人敢直呼其名,最后传来传去,变成了“前辈”,他也只好随着他们去。


“《世界之王》”艾尔海森言简意赅:“开始训练了。”


“啊啊——还是罗密欧。”


学员们嬉笑打闹,开始大谈特谈艾尔海森的光辉伟业,年轻人的话题总是容易带偏,聊着聊着就变成了街角新开的甜品店超级好吃。


“老师来了!”


喧嚣暂停。


艾尔海森站在第一排第一个,有些困倦的揉了揉眼睛,还留了一半的灵魂在梦境里,尚未参与人世的浮沉:“2年A班,演员育成科27人,无人缺席。”


/


人生怎么会用上“枯燥”这个形容词?艾尔海森漫无目的地听着他们聊天,讨论下一次圣翔祭的剧本,研究了许久也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答复,便兜兜转转问到了艾尔海森这里


“前辈知道吗?”


“是堂吉诃德。”艾尔海森稍稍回神:“今晚应该就会公布。”


“欸——那前辈一定是男主角吧。”同学打趣着:“这次可不是罗密欧那样的大帅哥了哦。”


艾尔海森继续喝着从冰柜里顺的啤酒,一幅无所谓的模样:“不一定。”


议论霎时间炸开了锅,比起剧本是堂吉诃德,首席不当男主角这种事情才更让人值得关注,艾尔海森捏瘪了罐子,向他们摆摆手说自己回去休息了,今天头疼得厉害,也许他需要再睡一会儿。


转了好几个弯,艾尔海森闻见甜点的香气,老实说他并不喜欢吃甜点,只是小时候被投喂得多了,看见大朵大朵的奶油就能想起味道。


人有些多...等一会吧。


耳机里所播放的乐曲是《不会成真的梦》,歌词早已熟烂于心,门口老板种植的无尽夏大朵大朵的绽放开来,娇嫩的花瓣随着乐曲的起伏一头微颤,今日得了一个朗晴,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落,艾尔海森在门口顿步。


正是夏意浓郁的时候,连光都带着绿意,一切都生机勃勃,自由向上。


艾尔海森叹气,从手提包里拿出书,自顾自的倚在墙边,借着音乐与花香打算看看书打发完这段时间。


来人的步调有些拖拉,行李箱的轮子与大地的摩擦也显得有气无力,好像尚未被盛夏点燃热情,就已经完完全全的蒸发消失,毛茸茸的金发随着步伐抖动,像被命运扒拉的毛线球。


卡维停在了艾尔海森面前,低头凑近了看:“艾尔海...森?


他倏然抬头。

蝉鸣伴着耳机里开启人生的协奏曲,音乐刚好重新播放再次回到开头,对方伸出双手摘下他的耳机,炽色的双眼带着疑惑,一声清浅的“嗯?不认识我了?”在艾尔海森的耳畔轰然炸响。

“追梦,不会成真的梦”,

如同命运的微醺。

《猫》、《罗密欧与朱丽叶》、《图兰朵》、《堂吉诃德》,没有灯光的舞台,没有伴奏的演出,只存于纸面上的唱段被他信手捏来,尾调带着笑意,一词一句,搭建起青春的向往,热爱就这样开始萌芽。

他终于从往昔岁月中回过神来,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时间在此刻仿佛重叠。

忽地轻笑一瞬。


“竟然真的是你啊。”


/


“卡维,第88期,学号28,是留级生。”


在这个极难进入的学院居然会有留级生...?


根据学院的十大不可思议传闻内容,圣翔有一位留级生。


他的天赋十分惊人,出色到校方不愿意让他退学,宁愿和他耗着直到人家愿意回心转意。至于为什么是“回心转意”?他对舞台已然倦怠,毕业的舞台数量指标根本无法达到,这样的人放出去了就是砸圣翔的招牌。


校方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


他好像完全没理解自己的特殊性,自顾自的继续介绍自己:“喜欢动手,之前尝试过舞台布景,喜欢吃甜品,讨厌训练,也许会经常翘掉...”


老师重重一咳。


“嘛,我会努力混完的,希望各位——”卡维拉长了声音,眉眼稍弯:“接下来的生活还请大家多多包容了。”


艾尔海森嗤笑一声,卡维闻言望去,眨了眨眼。


“你对我的意见还是这么大啊。”卡维耸了耸肩,拿起在讲台上的包径直走向艾尔海森的后座,路过的时候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带着哼笑:“不是说最讨厌舞台了吗?”


艾尔海森对上卡维的眼睛,不闪不避:“人都是会变的,卡维。”


好一个人都是会变的。


卡维磨了磨后槽牙。


“你可真是一个混蛋啊艾尔海森。”


“彼此彼此。”


艾尔海森停顿片刻,才施施然开口:


“前——首席大人。”


话音刚落,他又装出一份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前首席肯定与这次校庆无缘了,你大概有一年半都没有接触过舞台了吧?”


“连唱歌可能都不会了,需要我教你吗?”


气氛剑拔弩张,眼看两人就要动手开打,老师的拍桌声打断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众人才收了看戏的想法,专心到学习上来。


说是很生气...其实倒也没有。


卡维看着窗外发呆。


记忆被填充的故事显得虚假又荒谬,他无端觉得...恐怖。好像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一样,看着远处缓慢挪动的云他总有一种天空城池即将坍塌的预感。


是...错觉吧。


艾尔海森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吗?


可是...


那些古怪的情绪始终笼罩在他的脑海里,压得人踹不过气,还没等他分辨清楚,艾尔海森往后丢了一张小纸条。


“来都来了。


得。


卡维把小纸条收好,叹气般地拿出书本,抽点注意力给老师的讲解,又有几分被后背督促微妙情绪。


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啊...


他托腮叹息,好不容易的重逢里还是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吧,希望他们两个不会打架。


/


“第一,不准带其他人进入房间;第二,头发必须吹干到不滴水的程度;第三,不能带有气味的事物...”


艾尔海森拿着准备好的单子一条一条念给卡维听,后者从一开始的“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规矩”的天不怕地不怕表情,变成了“我要怎么活下去”的生无可恋,等到艾尔海森念完抬头,卡维已经转头蹲在门口吃菠萝包了。


“你看起来好蠢。”艾尔海森语调未变:“有一种动物也会在门口吃东西。”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伤了您的眼睛。”卡维咀嚼吞下,阴阳怪气地开口:“我都不知道我在这还要怎么当人。”


艾尔海森失语片刻,妥协让步:“你进来吧。”


“我马上吃完。”卡维眼见台阶都递到他面前了,忙不迭地接住:“不过艾尔海森,你为什么对我意见这么大啊?我好像没惹你。”


“我对你意见很大吗?”艾尔海森歪头看门口蹲在的蘑菇。


“你对别人也会这样攻击力全开?”卡维看着走廊上的白光,路过的学员犹豫着用眼神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摆手示意不用。


“...卡维。”


卡维站起来,将包装袋仔细对折,用纸巾擦了擦嘴,才回头看向艾尔海森:“告诉我呗,我改改,少骂我两句。”


艾尔海森垂眼,走到他面前,手却伸向后面的门,动作轻巧的把门锁上。


“为什么和我说要放弃舞台?”


脖子边上的手好像下一秒就会扼住他命运的咽喉,面对艾尔海森的美颜冲击,卡维不自然的别开头,意识到现在糟糕无比的姿势。


“因为...因为...”卡维组织措辞。


“好吧...我不想搪塞你或者欺骗你,艾尔海森,我只是觉得,没有我想要的舞台,真正绚丽的故事是无法完全呈现的,它只存在梦境或幻想里,无法触及。”


他重复了一遍。


“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星星,为什么还要努力呢?”


卡维这才有了勇气,重新正视艾尔海森:“我清楚的知道,我做不到。”


他说这话带着安静的霜雪味道,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呼吸却感觉有冰渣子入肺。


“呵...”


艾尔海森轻声问:“就因为这样的理由?”


“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卡维认真地看着他:“我已经做不到了。”


艾尔海森用力地深呼吸,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


拳头还差0.3mm撞上卡维的鼻子,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艾尔海森收手,低头查看。


【选拔第一天,艾尔海森同学,好歹来走过过场吧】


长颈鹿的图标在屏幕中央闪烁。


“什么东西,动物园诈骗短信?”卡维凑近了看。


“... ...”卡维的脑回路是他一生都无法跟上的存在,艾尔海森没好气的按灭屏幕:“我出去一趟,很快,给我留门。”


“哦...”卡维也不多问,眨了眨眼睛:“可以帮我带泡芙吗?”


“啧...”


艾尔海森:“知道了。”


/


“为舞台少女所准备的特殊演出——[ Revue ],歌与舞交织出魅惑的舞台,展现最闪耀之[ Revue ]的人,皇冠会为TOP STAR实现所有的愿望——”


激情的讲解还没讲到一半,所谓【歌与舞交织出魅惑的舞台】已经结束。


“Position Zero”


艾尔海森弯刀轻点,被击溃的人满是颓唐,嘴里喃喃着“不愧是首席”,随后转身离去,唯有作为观众的长颈鹿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真是相当枯燥乏味的演出呐,海森同学。”


它如是点评。


在这个以舞台来决定胜负的对决里,艾尔海森完全以武力取胜,这场表演里长颈鹿甚至都没能听到他开口。


“吃泡芙吗?”


艾尔海森跳下舞台,将放在观众席边上的盒子打开,语气平淡:“所以我才不想来。”


“真遗憾。”长颈鹿缱绻的双眸注视着他:“艾尔海森同学,我吃不下。”


它为什么当时要想不开招惹艾尔海森,这个过分强大,完全就是BUG的生物,明明一开始的舞台那么动人,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长成这样了。


“随你。”艾尔海森收回了盒子,他担心甜品店打烊,才特意提前去买了一盒。


“是给卡维的吗?”长颈鹿将头垂到盒子边上:“看起来很好吃,我也有礼物想要送给他。”


“?”


它向艾尔海森示意座椅上的手机:“卡维同学没有手机,希望你能帮我带给他。”


“... ...”艾尔海森沉默一瞬,若有所思:“原来只要没有手机——”


“我明白,海森同学。”仿佛预料到少年即将说出口的话,长颈鹿打断了他:“那种事情绝对不可以,我会很伤心的。”


“会哭吗?”艾尔海森收拾着包。


“会的。”


“真的会吗?”


“海森同学——”长颈鹿用着咏叹调般的语气:“你的性格的确很糟糕。”


“谢谢夸奖,对了,卡维以前没有参加过吗?”艾尔海森将泡芙和手机放回到包里,状似无意地询问:“那个人,真的是卡维吗?”


“我明白,那孩子是游荡于夜色里的风,海森同学。”温和的绿色眼眸像是承载着他人的灵魂:“请相信他的独一无二,多么闪耀的灵魂,多么孤独的孩子,他会一直活在舞台上面,只要他拥有竞技者的贪婪——”


“不理解。”


“建议你去看几本...长颈鹿学习怎么说人话的书。”艾尔海森背起包,转身离去。


“真遗憾。”长颈鹿目送他离开:“没有这样的书,或许海森同学愿意给我写一本。”


/


“好慢啊——艾尔海森。”卡维反坐在椅子上托腮抱怨:“我都快要睡着了。”


“泡芙,记得转钱给我。”艾尔海森将盒子递给他,对方眼底满是困倦,完全一幅趴床上就能睡过去的模样。


“啊——”卡维接过泡芙:“我没有钱。”


“你18岁了。”艾尔海森平淡叙述:“撒娇很恶心。”


“切,18岁已经是个老人了。”卡维打开盒子,拿起一个往嘴里送:“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会想办法还钱给你的。”


“想办法?”艾尔海森略感不适的甩了甩手,想揍人。


虽然从小的时候就知道卡维的不靠谱,一个靠梦想和幻想活着的人,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再说了...回到舞台上不好吗?圣翔学院的奖学金非常高,每场舞台演员都能拿到工资,在学校读书也不用为了生活奔波。


“嗯。”卡维大方地把盒子递给他:“我在伦敦那边一直在打工,后来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总之!我很穷!非常非常穷!”


卡维坦然承认,及时住嘴,没让艾尔海森了解到他落魄生活的详细情况,好在后者轻而易举的被他带跑,现实主义者最关心的永远是既定事实。


艾尔海森:“去参加舞台吧,我去给你找演出。”


“不太好吧。”卡维再次拿起泡芙,眼神稍微下移:“虽然练习什么的我一直有在继续,但是...很久都没有在舞台上了,我有点害怕。”


害怕。


艾尔海森的大脑里过了一遍这个词,实在是荒谬,他话到了嘴边却只能生生压下,只好劝说自己:卡维都已经这么坦然了。别再说什么话刺激他,脆弱的灵魂就像烛火,好像风一吹,也许就会灭掉。


...暂时放过他。


艾尔海森压下已经上膛的子弹,在一众话术里寻找着棉花和糖果,结果实在没有搜罗到标准答案,只好干巴巴地告诉他:“长颈鹿要我给你一台手机。”


“啊?”卡维脸上浮现空白的神色:“什么手机?”


“喂艾尔海森你不会真的被动物园诈骗了吧!”


/


动物园诈骗这种事情还是太过荒谬,艾尔海森艰难解释,卡维终于明白了没有动物园绑架艾尔海森,把他抓去套上熊的玩偶服饰供人参观,而是超自然科学。


见鬼的超自然科学。


卡维看着手里完成的思维导图,深吸一口气。


“不是什么邪教组织吗?”


艾尔海森面不改色:“我尝试过报警,但是没有用。”


“我脑子有点乱,不行了艾尔海森我放弃思考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卡维抱怨着趴在床上,熟练的打开手机,消息弹窗不停,他瞳孔微闪,闭了闭眼。


原来不是做梦啊。


“啊——真的是超自然科学。”卡维按灭屏幕,随后又打开:“艾尔海森,你的号码是多少?”


“你的接受能力不错。”艾尔海森评价,报出一串数字,卡维存好,拨打这个号码。


艾尔海森手机响起,卡维趁着他低头的眼神,极快极轻地偷看了他一眼,复杂与不可言说,弥漫苦艾酒和松饼的气味:“OK,这是我的号码。”


他心中隐隐约约有答案。


但是为什么呢。


卡维想不明白,干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已经是像做梦一样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妙,甚至艾尔海森也喜欢上了舞台,据说还是很出色的男主角,有着很优秀的表演能力,是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月亮。


过了多久。


卡维回想刚刚看见的时间,人世间都变了个模样,兜兜转转踽踽独行,还是回到了艾尔海森的变化,要是小时候负气出走的时候能料想到这样的结局,他说什么也要赖在艾尔海森身边,然后邀请他一起登上舞台。


偏偏是这副模样。


他一无所有的来到此处,无数双手将他重新打捞起,明明已经后悔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登上舞台,不会再发自内心的唱歌,不会让自己成为其他的角色,但是却被强迫着再一次面对。


/


“追梦,不会成真的梦。”

“忍受,不能忍受的痛。”


剧本的第一版已经初稿,递交给演员育成科的A班进行围读,艾尔海森环视一圈,皱起眉来。


卡维到底去哪里了。


负责剧本编写的人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欲言又止,还是小心翼翼地和他搭话:“是有什么问题吗?艾尔海森前辈?”


“嗯...?”艾尔海森回神,重新看向她。


“那个...不完美的地方...”


“剧本是根据我改写的吗?”艾尔海森将复印稿递给她:“是出色的故事,但是并不动人,堂吉诃德不是俊美的罗密欧,他有更为不朽的追求。”


剧本编写人惭愧地低下头来。


“你不该改那句话。”


艾尔海森拿起外套:“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个故事很出色,但并不动人。”


没收拾好心情,最后的语调太冷,稍微有些吓到了对方,但现在他懒得去解释。


如同失去猎物的雪豹,暴躁又不安,艾尔海森拨通了卡维的电话,披上外套,快步在走廊上行走:“卡维。”


那边很快接通。


“你究竟在做什么。”艾尔海森语气淡漠,拼尽全力克制心头的暴戾,寻了个僻静无人处,靠在树干上:“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忙啊...”卡维看着手上的水族馆优惠券,心不在焉。


今天找到了打工的地方,日结,老板娘相当不错,还送了他两张优惠券邀请他去看看。


“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是圣翔学院的学生,表演课你完全翘掉,文化课不见踪影,圣翔祭的第一次剧本围读也不来参与。”艾尔海森逐字逐句:“你在忙什么拯救世界的大事啊?”


“那种事情...”卡维还想再敷衍过去,却被艾尔海森骤然严苛的声调吓得一愣。


“哪种事情?!”


“艾尔海森你听我说。”卡维舔了舔干涩的唇:“没必要,真没必要,我就当体验生活散心来的,这么认真不像你啊。”


“你在哪里。”艾尔海森冷声说着:“你所作的一切都让我很不开心。”


所以呢,卡维有些漠然地想,所以你要来揍我吗?


“那就别管我了。”卡维慢吞吞地说:“我挂了,今天可能不回来,我已经申请退学了。”


他挂断了电话。


真讨厌。


卡维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一开始说绝对不会登上舞台的人是艾尔海森,现在站在好学生角度高高在上批判的人也是艾尔海森,凭什么呢,他说改就改吗?


《猫》、《罗密欧与朱丽叶》、《图兰朵》、《堂吉诃德》、《近乎正常》、《面试》、《红与黑》、《吉屋出租》...


他一点一点数着他热爱的剧本,无关中世纪与新时代,想到什么唱什么,他自己哼歌唱给自己听,祭奠已经在风雪里的理想。


电话再次拨打了过来。


还是艾尔海森。


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啦...不,也许小时候就不是可爱的人,不然也不会说出...那些根本不像听的话,“意义”这个词语对于他们来说是截然不同的事物,艾尔海森的坚持为什么非得套在他身上呢?


卡维按了接听键,没说话。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了你的面前。”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批判:“你为什么不肯重新来过?”


“胆小鬼,懦夫,脆弱无比,卡维,你就这样接受你现在的样子吗?”艾尔海森的语速很快,听不出感情,但根据卡维对他的了解,现在艾尔海森百分百已经气疯了,再讲反驳的话就是找死。


气性真大。


艾尔海森说完后,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


沉默,很长的沉默。


卡维数着他的呼吸。


“我见过你唱歌的样子,卡维,你在木头搭建的舞台上,所有的星光都打在你身上,你是为舞台而生的人,不是为了落魄,不是为了孤独失败不是为了所谓绝望。”


有些艰难的再次开口。


奔跑的声音,喘息。


“你是唯一的天才,我搞砸了演出,我搞砸了无数场演出,我尝试了很多遍,我从头再来了无数次,做了万全准备,但是我还是失败了。”


沉默。


“但是你不一样。”


笃定。


“你是世界之王。”


好像能听见心脏的跳动了。


“你比所有人都强大,我当时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我相信你,但是你为什么是现在这样?理想者可以受伤,可以鲜血淋漓,但绝不该放弃。”


最长的一次沉默。


“你要放弃吗?卡维。”


艾尔海森站在他面前,胸膛剧烈起伏。


“说好的一起登上舞台,一起唱歌,让所有人都为我们鼓掌,这样的理想,你已经放弃了吗?”


卡维轻轻地“啊”了一声,自嘲笑笑。


“我直至死亡都没有放弃过。”


他将水族馆的门票递给艾尔海森:“聊聊吧,艾尔海森。”


卡维低声说着:“唯独被你否定,我无法接受。”


/


他絮絮叨叨的说起那段陈年往事,完全陌生的国度,需要适应的语言,练习的不适应,难以战胜的敌人,一次又一次的沮丧和自我怀疑。


水母在他们身后起起浮浮,蓝色的光好像置身于另一个宇宙。


尚未企及的星星依然闪耀,他迫不得已面对现实和理想的巨大落差,猝不及防的踏入那场漫天风雪,只好为了生计开始奔波。


艾尔海森手里拿着卡维说请他的橘子汽水,默不作声。


“艾尔海森,当时你明明很干脆的拒绝了我,说不要和我一起。”


卡维抬头,看着眼前的游鱼带动水流,光落在他的脸上:“你说过的,我们不适合在同一个舞台上面,我们擅长的东西、热爱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就算现在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舞台,你的回答绝对不是为了我,对不对?”


“你只是觉得值得观测,你喜欢通过这些角色的思维,语言去了解,去亲身接触你从未经历的事情,拓宽你的思维,舞台对你没有意义,角色才是你想要的灵魂。但我不是的,艾尔海森。”


他重复着:“我不是这样的。”


卡维说这话很累,他本来就只是游荡于夜色里的风,却莫名其妙的被拉回来,战战兢兢的适应着一切,还要怀疑是不是梦境,自我评估是否有能力能付出代价。


“我从未,从未放弃过。”卡维还想继续说:“是不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铃声骤然响起,两人拿出手机,相互对视。


/


“【理想】的Revue,就此拉开序幕——”


“说起来,为什么舞台少女会绑架少年来演出啊?”


卡维用大剑弹开艾尔海森的攻击,侧头看向长颈鹿:“所以说,我要唱歌吗?”


“我明白。”长颈鹿的视线慈爱:“请释放你的灵魂,让舞台为你共鸣吧,那件上衣落地的时候,就是胜负揭晓的时候。”


钢琴声悠扬,如同所有故事的开头,看似云淡风轻。


“此刻请侧耳倾听,眼前展开深不可测的密林。”


“我等所追逐的星,绝非虚幻不可触及的梦境。”


艾尔海森右手将长剑耍出剑花,眼神凌厉,仿古的中世纪墨绿色军服无比贴身,给他再添几分英俊,如同降下裁决的天神:“让我见证吧。”


聚光灯集中在艾尔海森一人身上,舞台为他呈现棱镜宫殿的场景。


小提琴与大提琴一同发力,旋律一改变为激昂


“向国王举起标枪,向古神掀起反抗。”


“都来匍匐着见证,我独一无二的盛大理想!”


卡维炽色的眼睛带笑,小腿发力,拎起大剑大步奔向艾尔海森:“进步了很多嘛,小学弟。”


一击不中,卡维腰部发力,闪身硬抗艾尔海森砸下来的长剑,侧身借力,弹飞艾尔海森。


要速战速决。


卡维碰了碰剑柄尾端的绿宝石,心想:除非你能飞,不然我体力跟不上啊。


绿宝石闪烁一瞬。


“骄傲者被火焰焚烧殆尽,区区妄想怎敢挑战理性?


艾尔海森三步登墙,再次发动进攻,长剑挑断卡维的耳侧的长发,卡维哼笑一声,放任腰部卸力,落入艾尔海森怀中。


“原来真的是超自然科学啊。”卡维大剑落地,试图伸出双手拥抱艾尔海森,被直接丢开,脑袋狠狠撞到地下,发出沉闷的响,这一吓摔得不轻。


卡维伸出手,看着高悬在顶部的皇冠,跟着节奏打拍子。


笑眯眯的。


“请相信我,相信永远存在的奇迹。”


“咻。”


腾飞的大剑从边上飞来,划断用来连接上衣短绳。


戛然而止。


“啊,我赢了。”卡维躺在地上,眯着眼笑:“还挺有意思的。”


艾尔海森神色变化莫测。


“Position Zero”


卡维回头看向艾尔海森:“还要再练练啊,艾尔海森。”


“下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艾尔海森甩了甩手里从长剑:“投机取巧。”


“我只是怕打击到你。”卡维耸了耸肩:“走啦,前辈请你吃点好的。”


“卡维同学。”长颈鹿叫住他:“你可以选择享受这一切。”


“我知道了,传说的长颈鹿。”卡维弯着眼朝它笑了笑:“我可是听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传闻。”


“我明白。”长颈鹿的长睫毛微颤:“泄密协议很难阻止人的分享欲望,卡维同学,请保守好秘密。”


“OK~”卡维亲昵地揽住艾尔海森的肩膀:“等会我们出去了我就悄悄告诉你传闻。”


“卡维同学。”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哦。”


卡维笑眯眯的。


/


“艾尔海森。”


卡维等到了烤肉,将这份富含蛋白质,滋滋冒油光的烧烤递给艾尔海森:“你知不知道...”


“TOP STAR所暗含的规则?”


“你用皇冠来实现过愿望吧,我猜猜看,是关于演出,还是关于我,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导致了时间发生变化...所以你才不知道,斗兽场上所倾注的筹码。”


“首席会拿走次席在舞台倾注的一切,能力,激情,热爱...”


“这些都是我听说的哦。”卡维将手指交叉,放在脑后:“我没有参加过。”


“那为什么...?”


卡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既然不是因为客观原因失去了对舞台的向往,那就没有别的理由。


“艾尔海森。”


卡维活动活动了脖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愿望的代价,是你来支付的吗?”


“...没有人付出代价。”


“... ...”


“告诉我吧。”卡维笑了笑,炽色的双眼像是冬日的火焰。


“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我的秘密。”


“我需要一点时间。”


艾尔海森别开头:“你等我几天。”


卡维抽出右手,抬头张开五指,看着指缝里泄露的灯光,他身体上还有细小的,在光里反射出来的,极为明显的缝隙。


不会真的就这样碎掉吧。


卡维想。


“好啊。”


/


关于《堂吉诃德》的剧本迭代了好几次,卡维也没在敷衍训练,老老实实地跟着艾尔海森上课,他才明白卡维说的不想欺负人意味着什么。


柔韧的身体,灵活的关节,加到好处的表情,开嗓的那一瞬间直冲天灵盖的冲击。


明明只是年长了两岁...


艾尔海森看着视线中央的卡维,后者对上他的双眼,无辜的挑眉:我都说了会变成这样吧。


人群窃窃私语着不愧是留级生,即便是圣翔也不肯放弃的绝对天赋型选手,好像只要站在那里,聚光灯全都会落在他身上。


真的有些欺负人了。


面对圣翔祭的邀请,卡维一开始还想拒绝,被艾尔海森一脚踹了出去,踉跄好几步。


“让你去就去。”


卡维看着他讪笑。


《堂吉诃德》的剧本迎来了第三次大修,三总是一个神奇的数字,“事不过三”,有的事情已经做过了三次,应该要明白是死磕到底还是及时收手。


卡维看着手里的唱词。


熟烂于心了。


他清了清嗓,环顾四周,找到艾尔海森的眼睛。


... ... 


那把亮堂的嗓子是天上恒定发光的星。


“我若能为这光辉使命,穷尽一生追寻。”


“多年后,待到长眠时分,我心亦然安宁。”


“而人间定会不同往昔——”


... ...


万物都沉寂。


世界好像只剩下那双、那双犹如火焰跳动的眼睛。


沸腾起整个夏天。


“艾尔海森。”


被确定为男主角的卡维,穿过层层人群,如愿以偿的握住艾尔海森的手腕,明明大了艾尔海森整整两岁,可他居然没有比他高上多少。


“演完这出戏之后,我们就要说再见啦。”


手腕上的裂痕细小的连成一片。


艾尔海森反手攥住,不可置信地看他。


“所以告诉我吧,你都做了些什么。”


/


精瘦的女人将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富有曲线的身材一举一动满是韵味,她从书架上抽出书本,转头递交给艾尔海森:“新考核。”


艾尔海森接住。


“什么剧本?”


“罗密欧与朱丽叶。”女人看着他笑:“真遗憾呐...没有和你相配的朱丽叶。”


“又是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不好吗?”女人上挑的眼尾流露万种风情:“你要给出一个合格的罗密欧。”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致卡维:


近来一切可好?


我被选为圣翔祭演出的男主角,大家对这个舞台倾注了很多,希望你能来看看。如果你没有时间,也请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艾尔海森。”


朱丽叶的演员接不住艾尔海森的戏,于是她被一次又一次的弱化,爱情剧转变为了少年敏感多疑的内心觉醒,几乎是魔改的程度。


“艾尔海森前辈,这样的剧本可以吗?”


完完全全的为了他写的剧本,完完全全可以看出对方对自己的揣测和猜想,是一个用来讨好他的剧本,但是没关系,独角戏反倒对他来说最擅长。


是了...


是这样的。


艾尔海森最擅长的是...不需要关注别人的独角戏。


他默许了。


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衬托,祭典上的演出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了他这个天才,他是独一无二的罗密欧,让所有人都惊叹。


不对。


艾尔海森的指甲刺破手心,不应该是这样的。


卡维寄给他的那封信上面说:我放弃舞台了。


他没有来,也许他来了,但是失望了不想见他。


这样的舞台不足够让卡维回心转意,这样的舞台...毫无吸引人的地方,只是一件商品的展览柜。


真正的罗密欧应该是——


是在觥筹交错里,肆意妄为,然后抬头看见了只属于他的朱丽叶。


这首歌,是卡维一句一句教给他唱的。


不会是,不应该是,他表演出来的这副模样。


卡维不会回来。


“我明白。”长颈鹿的双眼含着一汪碧绿的泉水:“艾尔海森同学,成为TOP STAR之后,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舞台。”


“Position Zero”


他收起左手的绿色光刀,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第189期,圣翔祭,《罗密欧和朱丽叶》,给我时间重新准备演出。”


/


“世界之王,高高在上。”


“拥有风光,可以没有梦想。”


——《罗密欧与朱丽叶》唱段:《世界之王》


艾尔海森在人群簇拥中,抬头仰望。


“致卡维:


近来一切可好?


我是圣翔祭演出的男主角,对这个舞台倾注了很多,希望你能来看。如果你没有时间,也请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艾尔海森。”


舞台的灯光之外,原来也是一片夜空,兜着星和月。


卡维没有来。


又搞砸了。


“第189期,圣翔祭,《罗密欧和朱丽叶》,重新准备演出。”


/


“彻夜狂欢,彻夜潇洒。”


“饮酒作乐,抛下所有。”


——《罗密欧与朱丽叶》唱段:《世界之王》


“致卡维:


近来一切可好?


我要登上舞台了,圣翔祭,你能来看吗?


——艾尔海森。”


声音,声音有些唱不出来了。


好奇怪。


搞砸了。


“第189期,圣翔祭,《罗密欧和朱丽叶》,重新准备演出。”


/


“唯有光阴,不想等候。”


“向往自由,不想屈服。”


——《罗密欧与朱丽叶》唱段:《世界之王》


“致卡维:


你会来看我的演出吗?


——艾尔海森。”


嗡嗡——


耳鸣声音来得漫长又尖锐。


像是稚嫩幼崽的嚎叫,一刀又一刀的磋磨着他并不敏感的神经。


耳朵很痛。


彻底搞砸了。


/


“多少次了,海森同学。”


长颈鹿注视着他:“你想要的那个舞台,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个年轻人的精神已经奄奄一息,他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尽管如此...尽管如此依旧没有人可以胜过他,他不需要唱歌,不需要舞蹈,只需要站在那里,长剑出鞘,便能轻而易举的获得胜利。


“海森同学,第190次圣翔祭的剧本是《堂吉诃德》,你不愿意去尝试一下吗?”


长颈鹿后知后觉,它养出来了一个存在在这个舞台上的怪物。


“... ... ”


“我做不到。”


穹顶上落下一道惨白的光,像是祭奠,太阳的光显得灿烂闪耀,借着它发光的月亮却只有安静温和的白,但是为什么他演不出来?是因为他失去了那个一直注视他的人吗?


卡维都放弃了。


卡维凭什么放弃?


艾尔海森抬头,伸手接住那束光。


“卡维...”


为什么他不再注视着我?


“我想看卡维的舞台。”


“我曾经见过的,最好的舞台,最惊材艳艳的人,我的镜面,我的半身。独一无二的天才。”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卡维一定可以做到。


“我的另一半。”


“我明白了。”


皇冠落地。


/


但是,但是。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


“艾尔海森。”卡维小声说着:“我今年其实也才16岁哦。”


艾尔海森略带无措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


“卡维已经死了,死在了一个冬天里,所以啊...”


“他真的用一生来追寻了。”


喉咙...喉咙很痛。


卡维吃力的爬起来找药,外面是肆虐的风雪,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和瘟疫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从来没有想到会遇见这样的情况,但是又觉得合理,归根结底只能怪自己倒霉。


好冷。


他裹在毯子里,哆哆嗦嗦地倒出热水,翻箱倒柜寻找药。


哦...


卡维吸了吸鼻子。


没有药了。


好脆弱,人类为什么都这样脆弱,一点点高温,一点点风雪,便能将自以为伟大的理想冲击的一片狼藉,便能将无数的坚持和倔强都变成笑话,怎么可以这样的....不堪一击呢?


他们住的地方很偏僻,邻居家的奶奶在昨天晚上已经去世了,大雪封了路,救援一时之间无法赶到。


糟糕透了...


卡维拿出手机,脑子昏昏沉沉的,翻找纸和笔,写下打听到的,艾尔海森的地址。


得告诉他...告诉他我要违约了。童年的约定就将他视作玩笑吧,不要想太多了,想要坚持和放弃都随你吧,我放你走,艾尔海森,你以后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分别的时候到底还是说错话了,明明比他成熟了不少,为什么会给他说出“以后我们一定要在同一个舞台上见面”这种类似诅咒的话呢?艾尔海森可能根本不喜欢,都是自己自顾自地拉着他往前走,又或者...只是这条路太孤单了,他想要找个同伴吧。


不过艾尔海森可能从来都没有把约定当真吧。


好过分。


“TO艾尔海森:


最近怎么样?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的玩笑话,真可惜啊——


我决定放弃舞台了,你说得对,它很难让人坚持下去。


以后会尝试一些新的事情,希望一切顺利。


你童年的旧友:卡维。”


游荡于世界的风走到尽头,因为小小的愿望重归于世。


极致的寒冷和昏沉还为散去,他骤然再次被拉到了太阳底下,看着行李箱和录取通知书。


骗人的吧...?


他难以置信的将拳头紧了又松,这是再熟悉不过的身体。


怎么还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外头一片金光灿烂,像是命运河流闪烁的波光粼粼。


这样的奇迹...这样盛大的奇迹——


他将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偿还给神明。


树影下一片光斑,摇晃着这个稚嫩的夏天,蓝天上大朵大朵的云上也许有童话里的天空城,阴云似乎从未笼罩在他的头上。


心脏的跳动无与伦比的真实,空气的湿度,太阳的朗照——这些无不在提醒着他。


夏天到了。


蝉将声音拉得很长很长。


/


重逢就像奇迹一样美好。


“我还挺高兴的。”卡维挠了挠头:“我一开始的确是想着人生苦短,我不想再把时间都花费在这些事情上——我想看一些新的东西,艾尔海森。”


“皇冠实现的愿望是有时间限制的。”


卡维把手给他看,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坦然无比:“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看见这样的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艾尔海森低声。


“说出来让你同情我啊?”卡维反问他:“这种伤心事没什么好聊的,不如我们聊聊舞台概念,聊聊你——艾尔海森,你的心结,你并不是因为我放弃了舞台而犹豫了,好好想一想,问题出在哪里。”


他太年轻,太一帆风顺,人格健全,大步向前的走他的康庄大道,当世界的真相首次展现在他的眼前,便会顿步一瞬。


可是如果他们都是错的呢?


“你...”艾尔海森斟酌着语言:“卡维,你说过表演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但是其他人无法跟上我,所以我选择了这样的路,你会否认我吗?”


“不会。”卡维想了想:“虽然我不赞同这种做法,天才应该分享自己的才能,让所有人一起往前走,但是这是舞台。”


“主角只有一个,就算是群像,爱情,在舞台上谁最吸引人的目光,谁就是主角,我倒是还好,但是艾尔海森,你肯定不会想着成为其他人的配角吧。”


卡维的语气带着难得的轻慢:“你是天才,独一无二的天才。”


“你的选择就是最优解,你需要一双让你看见自己的眼睛,我可以告诉你,在你能做到的前提下,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其他人无法达到你的高度,就是这样。”


铃声响起。


“今天是决战吧。”卡维故作轻松。


“嗯。”


“会是怎么样的舞台呢...真期待啊。”


/


“【自由】的Revue,就此拉开序幕——”


长颈鹿激昂的声音讲述:“谁才是唯一的TOP STAR——”


它期待了这么久的舞台——终于他们要正式打起来了!艾尔海森面对卡维怎么样也得认真起来,愿望愿望,那不重要!它只想看到真正的,闪耀的命运舞台!


下一秒,戛然而止。


长颈鹿眼中的光熄灭。


“我弃权。”


艾尔海森解开披肩,干脆利落:“你去做你想要的事情吧,卡维。”


“我希望你以后...只作为卡维存在,只为你自己存在。”


“这样吗?”


卡维歪着头看他笑,拿起皇冠,叹息一声,用着过来人的口吻:“我放弃所有能量。”


“像是月亮呢,艾尔海森。”


卡维回想着打听到的、关于艾尔海森的传闻。


如同群山之上高悬的月亮,无法触及,无法逾越。


真高兴。


用艾尔海森倾注在舞台上的一切来换自己的生命继续...这种事情还是太自私了,卡维不想这样做,艾尔海森没有他也能活得好好的,他如此坚定的相信艾尔海森,虽然一时间陷入犹豫,偶尔不知道要走向何方,但是那是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能做到的。


所以以后的路,就一个人无畏的,大胆的往下走下去吧,不要害怕炎热,不要害怕风雪,全部的全部都会拥有最好的结局。


他半身依然陷在那场风雪里,光明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灼目了。


“迄今为止的一切,打扰到你了,很对不起。”


“闪闪发光的艾尔海森。”


“再见了。”


他转头,走入那片早就该埋葬的他的风雪里,皮肤寸寸裂开,在镜面之中映照出来的幻想之物要回到他的幻想王国了,风一吹,碎片就散在雪里了。


故事,就先让它暂且告一段落吧。


/


“他走向了他的命运,海森同学。”长颈鹿看他:“选拔已经结束了,真遗憾,你没有再次许愿的机会。”


艾尔海森将长剑随意的甩出剑花:“这样吗?”


良久的沉默。


艾尔海森看着空旷的舞台,一言不发。


“海森同学?”长颈鹿眨了眨眼睛:“说实话,将主动权交出去不是你的风格,如果你想要卡维同学以后活下来,你只需要战胜他,然后让他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才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不是吗?”长颈鹿的言语温和:“你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怎么还会把一切交给别人呢?”


艾尔海森瞥了他一眼:“你话挺多的。”


“我说了,我尊重卡维的选择。”


“我也相信他的选择。”


艾尔海森在观众席位上发呆,他总是对重逢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笃定,命运的相遇了,那么应该上演无数次命运的重逢。


“已经结束了。”长颈鹿背身离去:“我要筹备下一场演出了,海森同学,很高兴与你相遇了。”


“稍微等一会。”艾尔海森起身,侧头看向它:“舞台上的一切都是可以预料的吗?”


“不。”长颈鹿回头:“正因为无法预测,才是舞台,每一场演出都独一无二。”


“我还没有给你看过...”


艾尔海森纵身跃下,风回响在他的耳畔:“我真正的演出。”


他扯开幕布,风雪漫天。


借由选择,理想者奢求幸福为众人降下,即使自身将被排除,其将无从触及真理之沿,直至抹去遮蔽双眼的蒙昧。


失明者在地上摸索自己的碎片,艾尔海森靠近他,抹去的眼前的霜雪。


“原来你一直在这样的地方啊。”


他叹息着。


“光辉在邀你前往呢,卡维。”


卡维向着他相反的方向走去,捡起失落的星。


再给他一点时间,给他一点信任,脆弱的生灵在苦难中挣扎,摸索自己的希望与理想,即使被刀刃所伤,即使风雪淹没了他的半身。


这就是命运舞台。


艾尔海森找了个地方,清理上面的雪:“别让我等太久了,卡维。”


“再给我最后一点点时间。”


卡维低声说着。


“一会就好,艾尔海森。”


你已经千万次被它所伤害,你却还要用你最柔软的东西,用你的双手,用你的心来试图承载它吗?这一切值得吗?


值得。


他的手已经冻红,赤身裸体。


你不该怪罪它的,你怎么可以怪罪它呢?


我亲爱的朋友...


卡维捧起雪,理想和浪漫并非是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它们也不仅仅是永不枯萎的春天和绿意灿烂的盛夏,它也被染上污浊,陷于无法脱身的苦厄里,没有绝对的乌托邦,只有属于自己的理想乡。


并不是理想让你受难,恰恰相反,它们诞生于你,它们的一切都属于你,它们本就是你呼吸心跳的一部分,因为你活着,它们才能发光。正是它们小小的,风一吹就会散去的光芒,为你在世俗的惊涛骇浪里劈开璀璨光明,让你体会新生的巨大喜悦。


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


卡维将一捧雪递到艾尔海森面前:“如果你一直在注视着我——”


艾尔海森低头,和他额心相抵:“就像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那样。”


你终于完全属于你自己。


/


【自由】的Revue,重演。


“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声音,那是一万片雪花崩落的轰鸣。”


敞亮的一嗓子劈开了已然谢幕的舞台。


被风雪覆盖巨大的空中花园缓缓从舞台之上升起,闪耀着不可思议的光芒,长颈鹿的脚步顿住,看着这副——奇景。


卡维再次站到舞台之上,大剑悬浮在他的周遭。


找回一切的人再次对世界展露笑容,艾尔海森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双眼:“一开始这样不就好了吗?”


“哎呀,稍微在学弟面前丢脸了呢。”卡维爽朗地笑笑:“艾尔海森,你真是个混蛋啊。”


擅自一个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让死人复活来注视你什么的...艾尔海森已经任性到了极点吧,以后这孩子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因为我能做到。”艾尔海森:“所以我就这样做了。”


“傲慢。”


“你也是。”


艾尔海森提着长剑,格挡大剑的攻击。


“让雨滴重回天际,让神明听从我的命令。”


“我的选择即是智慧,我的道路即为真理。”


他借力跃上大剑,闪身唤出从未出手的绿色短刃,层层剑雨落下。


高高在上和傲慢?卡维说的对,艾尔海森垂眼避开靠近他脖颈的刀刃,他就是如此,反思过后得出的答案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天上星,世人盲目愚昧的追寻。”


“不妨此刻变成欢腾的云。”


重剑重回卡维手中,他平扫荡开无数跃动的棱镜,双眼亮得不可思议:“艾尔海森,什么会是你的自由?”


一刀一刀狠狠劈下,艾尔海森不断往后退,卡维死死地盯着他,讨要一个答案:“我想要的东西,你想要的东西,命运舞台要如何编写?”


“你和我截然不同。”艾尔海森掷出短刀:“我的自由属于我自己,我能拿到我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样吗?”卡维徒手接住:“这个答案我不喜欢。”


舞台上依旧布满风雪,卡维的眼睛里却隐隐约约浮现疲惫,再给他一次机会,估计又是相似的结局吧。


艾尔海森一时不察,利刃刺破纽扣,披肩落地。


“你的愿望是什么。”卡维回头看他:“需要我帮你实现吗?我可是很清楚的,语言如何使用,也许我可以要求再给我三个愿望。”


“所以说...”艾尔海森站起来,慢吞吞地开口:“你才是最傲慢的人啊。”


“前辈。”


撞南墙也不怕把脑子撞蠢了。


/


艾尔海森这一生平安顺遂,所走的路都是康庄大道,他从来都不需要迷茫,只需要坚定的往前走下去,只要他想,他无所不能。


才怪。


至少他没办法让卡维老老实实按他的想法来,无法逼迫走上所谓的“最优解”,连带着他自己也要开始怀疑这份相遇对他是否有价值。


那我们换一个思路吧,将卡维视为观测者。


不需要全部的注视,只需要一点点余光,看看在理想主义者眼里自己的模样,等到艾尔海森凑近了,看清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脸的时候,他才恍然惊觉。


一个人照镜子的时候,看见的只有自己。


相似的天才,相似的傲慢,不过一个人走向了现实中的理想,一个人走向了理想中的现实,只是方向不一致。


“你和我是一样的。”


艾尔海森抬眼看他:“在你没有输的前提下,我不可能输。”


“海森同学。”长颈鹿一声叹息:“事到如今,你还在倔强什么呢?”


“你的闪耀让我为之侧目,但是,属于你的故事已经要结束了。”


“你的话很多。”艾尔海森皱了皱眉,借着长剑站起:“你说了不算。”


他又重新抬头,看向卡维:“你说的也不算。”


一切都没有消失,他的身体依旧轻盈,他的热爱依旧不减,他依旧可以做到一切。


世人以为赴死者,你吞下的只是假死药,只要我稍加等待......


就像经历过无数次的那样,罗密欧看着舞会上觥筹交错,但是他见到罗密欧的那一刻,心甘情愿的坠入深不可测的深渊。


艾尔海森往后退一步,他知道了命运真正的答案。


【我,再生产】


无数的流光浮现在他的周遭,他们的未来从未如此明晰。过往的伤痛已经消逝,此刻的幸福才是真正的真实。


光托着艾尔海森来到卡维面前,他伸手抱住卡维。


“你是我的镜子。”


艾尔海森和他额心相抵。


“我是你的镜像。”


“有多少伟大的你,就有多少坚定的我。”


因为命运指示的结局,是完美的HAPPY END啊。


/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卡维。”


艾尔海森伸手,握住卡维身上连接披风的绳索,低声询问着:“你还是想要一个人走,可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卡维。”


艾尔海森看着他的眼睛:“你会一直注视我吗?”


卡维吸了吸鼻子:“我又能怎么办?”


这是什么像小孩子抱怨一样的话啊...


艾尔海森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很幼稚。“


“我不想你因为我失去什么,我不想因为我的错误让你帮我付出代价,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如果我的理想会伤害他人,那还不如不要实现...你说我是自由的,那我当然可以自由的选择这样的结...”


“现在我自由的爱你。”


卡维倏的一下噤了声。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轻巧太随便了,艾尔海森就像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夸赞“这本书写的不错”一样,将它安安静静的揉着太阳光送到了卡维面前,看上去是温暖的,接住了又是炙热的。


他无措地“啊?”了一声。


艾尔海森捏了捏他的手:“该反应过来了吧,前辈。”


无关时间,无关空间,自由的,这样站在你的面前,这一切都是我做出的选择。


你也和我一样。

在自由意志的主宰下,我们选择相遇,选择重逢,于是分离的沉疴终将被清扫,露出存在于幻梦中的天光。


舞台回应了他们,艾尔海森左手闪现的绿色长刀割断上衣和卡维之间的绳索。卡维视线乱晃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艾尔海森身上,不那么坦率的笑了笑,像是第一次邂逅这样的伟大奇迹。


他们开口轻轻唱。


“我便这样行走,看着潮起潮落,想着你的模样。”


“一次一次分别,一次一次走远,相信终会遇见。”


冰雪解冻,真正的天园展现。


“你所见的风景,我所见的真实。”


“海市蜃楼倾塌,镜子寸寸崩裂。”


掩埋在寒风朔雪中的伟大建筑——接近是一片如此澄静,如此清澈的湖泊。


如同明镜。


“正午的恒星如此闪耀,失去的再次找回。”


“是哪里,走投无路的缄默者啊——”


“如果你听见了我的声音。”


他们并肩在湖泊之上,脚下是自在的云。


相视一笑。


正如他们所期许的模样


......


.............


/


第190次圣翔祭。


卡维饰演的堂吉诃德站在舞台中央,缓缓伸出双手。


“纵然我终将疲倦无力,”


“仍要用伤痕累累的双手,”


“去摘遥不可及的星。”


便是如此闪耀,如此盛大的理想。


艾尔海森坐在观众席上,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要一直注视下去吗?


当然。


/


长颈鹿眼睛瞪大,它看向了你。


“这样吗?作为观众的您,想要的结局,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明白。”


它的嘴角浮现温和的弧度:“我也很喜欢,这样不可思议的故事,因为您想要,所以出现在您的眼里。”


“您还满意这场演出吗?”


















*参考1《罗密欧与朱丽叶》—《世界之王》

*参考2《堂吉诃德》—《不会成真的梦》


歌词真的很棒给大家分享一下。


《我,堂吉诃德》

曲目选段《不会成真的梦》

追梦,不会成真的梦,

忍受,不能忍受的痛,

挑战,不可战胜的敌手,

跋涉,无人敢行的路,

改变,不容撼动的错,

仰望,纯真高洁的心,

远征,不惧伤痛与疲惫

去摘,遥不可及的星


敢以此生 求索那颗星

管它征途遥远,道路多险峻,

为正义而战,何须踌躇不定,

哪怕烧灼在地狱火中,也自阔步前行

我若能为这光辉使命,穷尽一生追寻

多年后,待到长眠时分,我心亦然安宁

而人间定会不同往昔

纵然我终将疲倦无力

仍要用伤痕累累的双手

去摘遥不可及的星








晚安

好梦

写成这样我还好意思发真是不要脸啊

走来走去


【维海】初恋

/小甜品

/私设我流ooc

/初遇捏造

/3k

/毫无逻辑

/灵感来源是一条B站的评论,说爱斯基摩人有32描述雪的词汇,很喜欢这个(比划)这个感觉。

/很快速的摸了




/

“亲爱的艾尔海森:


展信佳!


最近怎么样?一切顺利吗?我非常非常的思念你....


....”


艾尔海森将卡维的来信打开,他的爱人有着过分丰富的浪漫细胞和分享欲,写出来的东西就像散文诗,跳跃灵动,却又带着河流般的绵长,他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喜欢的,绽放在天空的烟花就像大丽菊,酒馆里的特调是曾经路过的晚霞,梧桐树底下好像还能嗅见书页的油墨香气。


到了最后,却是如同孩童般的抱怨,放弃所有的修辞与华丽辞藻。


“好想你。”

“非常非常想你。”


“思念这个词创造出来就是形容现在的我,好吧,我亲爱的艾尔海森,没有你的日子一切都暗淡无光,当然,这话并不意味着你是太阳,最喜欢给人泼冷水的艾尔海森——”


“是!我就是在说你性格糟糕!你都不肯说想我!”


“你说了比奇太太的狗,说了特勒斯博士的新作,甚至将小娜娜过三岁生日的事情都告诉我,你都没有表达对我的思念,好吧我知道我在无理取闹,毕竟你从小就这样。”


“学弟明明长大了这么多,依然学不会坦诚呢!”


看着那么卡维就快把自己哄好,艾尔海森的眼底露出细微的笑意,怎么会有人越长大越孩子气?卡维就是如此,在成长到某个特定的时间段,他摒弃了那些厚重的阴云,变得自由张扬起来,一个人蹦跶着前行,终于走出了一片广阔的天地。


“等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眼底刚扫完最后一句话,外面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卡维兴高采烈的卸下行李,大声宣告:“我回来了!”


他瞄准目标,撩起由于长了不少而无法夹起的长发,大步奔跑推开艾尔海森的门,伸开手就要打算熊抱——


“先去洗澡。”


艾尔海森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对上卡维不可置信的眼睛。


不是!你退后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


卡维擦着头发,身上还带着水汽,看着在整理东西的艾尔海森:“你在做什么?”


“300封了。”艾尔海森将今天收到的信件放到箱子里,眼前掉下来一缕金色的湿发,眼看末端的水珠就要坠下,他只好伸手接住:“同居第12条,禁止没擦干头发进我房间。”


“抱歉抱歉。”卡维用毛巾把自己的头发包起来,看着那么厚一沓的信:“这么多,除了我还有谁给你写信啊?”


“只有你。”艾尔海森合上箱子,用着某种嫌弃的眼神轻轻扫过他:“你一个人写了300封。”


“不会吧!”卡维震惊:“我写了这么多吗?”


“很遗憾,全都是你的。”艾尔海森再次强调事实:“你一个人。”


“哪里有300封...”卡维伸手想要看看,艾尔海森拍开他:“你的手还是湿的。”


“根本没有300封。”卡维振振有词:“最多100封吧!算上我和你住一起之后的5年时间,我也就出过那么几次差,哪有这么多!”


“小纸条。”艾尔海森说。


“嗯?”


“以前在教令院时候你写的小纸条。”艾尔海森话音带着戏谑:“你还记得上面有什么内容吗,卡维学长?”


卡维缓慢地眨了眨眼,记忆一点一点复苏。


他还是给小屁孩的时候他在写什么....


伟大的卡维选手早年有那么一段伤春悲秋的青春故事,他充沛的感情无法抒发,总是难过伤心,偶尔进入中二期,自认为无所不能,天下第一,甚至到处人认小弟,那些数不尽的微妙和狂野感触全都一股脑的写成小纸条丢给艾尔海森——这人从来不回他,无所谓。


但是不代表他现在可以坦然面对。


卡维惨叫一声,就要抢夺艾尔海森的箱子:“你怎么把那种东西都留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艾尔海森睨他一眼:“你还有面子?我怎么不知道?”


卡维小朋友为了花花草草写小作文,描绘关于生命的感触,虽然语调现在看起来中二又毫无逻辑,但不妨碍艾尔海森把这些东西收好。


“你莫非那个时候就暗恋我,不然怎么有这么——一大箱。”卡维试图扳回一城,盯着艾尔海森的眼睛期待他的答案。


“知论派学者的习惯而已。”艾尔海森把箱子放好,语气稀松平常:“走了,去客厅给你吹头发。”


放在里面的那个信封上,有着一个由艾尔海森写下的单词“夏天”


/


夏天。


卡维躲在凉亭阴凉处画稿子,任由蝉鸣渐起——反正他的作业已经交上去,剩下的分数怎么样全看老师的评价了,比起出去玩,他更愿意好好画稿子。


他随手写下必修语言的“夏日”单词。


花体写得很漂亮,肆意,潇洒,卡维越看越满意,趁着手感多练习了几遍,未来的伟大建筑师怎么能没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签名呢?兴趣上来了,卡维认真设计着自己的签名,没注意边上多了片阴影。


树影摇曳,正是一片蓊蓊郁郁的盛夏。


“你的夏天很安静吗?”声音从他的耳畔响起。


“嗯?”卡维讶异的抬头,瞧见人家帽子上的标志,眨了眨眼,心想,哦,知论派。


妙论派和知论派的人似乎总是相互看不顺眼,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告诉他知论派的人都是一群古板的呆子,和他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卡维脑子里闪过种种评价,眼神倒是认认真真地落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上,抱着虚心求教的心理,问:“这个单词有什么讲究吗?”


“有。”他拿着书坐到卡维对面,低头说着:“至冬语,稍纵即逝的宁静夏天。”


“为什么?”卡维有些好奇的问。


“至冬的夏天很短暂,常年风雪肆虐的国度只有夏天才是最宁静的,冰川解冻,大雪消融,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夏天是安静的。”他安静地叙述,同时向卡维解释自己出声的理由:“如果你想要用这个单词放在你的花园的设计稿上,我尊重。”


“好吧,的确不太合适。”


卡维没舍得划掉自己的精妙字迹,给花园稿子边上加了个太阳——这几笔倒显得像儿童画了:“什么样夏天的比较合适?”


那边轻轻“嗯?”了一声,思索片刻,才给出一个单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教卡维拼出来,最后完整的读了一遍,说:“它的意思是——太阳和花果香气的夏天。”


“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初恋。”


/


卡维看着纸上拼写出来的单词,提笔在边上写下注释,小小的惊叹了一下语言的美丽,开口问着:“你好,我是卡维, 妙论派二年级。”


“艾尔海森,知论派一年级,旁听生。学长好。”艾尔海森将书往后翻了一页:“我听说过你。”


“是吗?”卡维有些受宠若惊,心里窃喜了一瞬,低头拿起铅笔橡皮开始改起了稿子,随意的说:“知论派学者会知道所有夏天的词语吗?”


“会。”艾尔海森没抬头:“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吗?”


“行啊。”卡维答着:“会有这么多花样吗?我还以为会只有几个。”


“这是妙论派独有的想当然吗?”艾尔海森不轻不重地刺了卡维一句:“毫无逻辑。”


卡维手上的笔顿住,感觉到些许微妙的不对劲,他是不是被骂了?还没等他开口反驳,小学弟已经开始一个一个的数给他听。


“稻妻语会吗?”

“会一点点。”


艾尔海森教他拼写出来:“它的意思的夏夜的焰火。”


“神社的晚风,永恒的夏天。”

“萤火虫舞动的夏夜。”


卡维抽空在白纸上写下这些词汇和注释,艾尔海森抬头看了眼他,放缓了说话的速度。


“璃月。”


“烈日和浓茶的劳作日。”


“槐花开放的季节。”


“夏夜月光最盛的时候,看见透过树叶留下的影子。”


“盛夏大雨。”


... ... 


卡维写了一长串,才堪堪收尾,再抬头看向艾尔海森:“还有吗?”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品种的无聊人士,艾尔海森没料到真的会有人把这些东西都认真记录下来,该说学设计的无时无刻在积累素材库吗,他慢吞吞地开口:“剩下的都是小语种,你应该没学过。”


“说的也对。”卡维笑了笑:“艾尔海森,你最喜欢哪一个?”


“第一个。”艾尔海森答的很快:“我喜欢安静,夏天不适合偷懒,我不喜欢,越短约好。”


“哈哈。”卡维乐了,头一次听见这样的回答,细想片刻,如果站在对方思考的角度,他居然能够认同他的观点,不过年纪轻轻的还是要体会点美好的事物嘛。


他修了一下花园的稿子,将最初写下的单词擦去,写下他喜欢的。


“你呢?”艾尔海森问。


“第二个。”卡维语气里带着轻快:“太阳和花果香气的夏天,我很喜欢这些美好的东西,诺,这个送你。”


卡维将写了单词的那边裁下,将花园的设计稿送给艾尔海森:“谢谢啦,我还有事,先走了。”


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收,卡维已经将稿子塞到艾尔海森的怀里,自顾自地潇洒离开。留着艾尔海森盯着手里的图纸——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对设计并不了解,唯一可以用他专业学识评价的只有门上那个行云流水般顺畅的单词。


——初恋。


写的不错。


艾尔海森心说。





























晚安

好梦!



【维海】雨季

/十二岁年龄差预警

/但是不养孩子

/私设我流ooc

/是矫情文艺病发作的产物

/一方死亡预警

/根据梗图改编的

/5k7一发完

/晚安


/


我第一次见到艾尔海森的时候,小小地惊讶了一瞬。


他看起来那么年轻,身体里好像藏着无尽的活力能量,小伙子长得很高,虽然不算那种阳光型男大,但依旧有着一股子朝气,带到我们这里来格格不入。


真遗憾,我已经老成这样了。


卡维把他介绍给我们认识,虽然我和他年岁相差无几,但卡维看起来年轻很多,有着一幅令人羡艳的俊俏模样,按照我的审美卡维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帅哥,可惜他从来没找对象给我看看,我还想过让他给我女儿生个妹妹呢。


不过他带人来饭局,实在难得。


我开玩笑般:“你搁这介绍女朋友呢。”


卡维扬了扬眉:“去你的女朋友。”


我和卡维算是一起长大的,他不理解我,我不理解他,并相互认为对方为傻逼。他一门心思铺在了他的建筑上,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上天还是给他网开一面,留了一条生路,现在苦尽甘来,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好。


卡维让艾尔海森喊我阿姨,我差点没抡起凳子来和他干架,他还一脸莫名其妙的看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对一个已经奔三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艾尔海森:卡维?


他清透的眼睛没掀起一点涟漪,重新征求卡维的意见,卡维摆了摆手说你喊她姐吧,这人老不要脸还想装年轻。


大学生喊了声姐。


我自然应下了,随即又感觉到一些微妙的不对劲。


卡维在建筑上混了这么久,虽然称不上名流千古但的确有了不低的地位,艾尔海森作为他看好的学生,也不喊一句老师什么的吗?


我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他脾气好,矫情,容易伤心,但是他在他的专业领域很厉害,很牛逼,虽然我完全看不懂,但这不妨碍我觉得骄傲,跟着他出去玩的时候听着别人一口一个“卡维老师”,别提多有面子,卡维可以随便,但艾尔海森也这么没礼貌吗?


/


酒过三巡,这场聚餐才堪堪结束,艾尔海森不赞成地跟在卡维后面说着:“你不应该喝这么多。”


“对不起。”卡维弯了弯眼角,解释着:“我今天高兴。”


艾尔海森比他高上一截,在他的面前投射出一道瘦长的影子,卡维的确有些醉了,他走得很慢,晃晃悠悠的,但是并未倒下去,好像他整场人生一样,背着破破烂烂的行李,还能再次往前走,于是便没有停步,直至如今。


“我开车回去吧。”艾尔海森伸手找卡维讨要车钥匙。


“嗯好。”


卡维将钥匙给了出去,艾尔海森便往前快步走了几步,走到卡维的前面,瘦长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得肥胖,他便看着影子笑,想着光真是一件很神奇的存在。


“我说艾尔海森——”卡维拉长了声音:“你作业写完没。”


艾尔海森还以为这人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呢,结果却只是这样,他闷声答着:“我大学了,没有作业了。”


“真的?”卡维显然不信:“我大学的时候好多东西要写呢。”


“真的。”艾尔海森给他拉开副驾驶车门:“你是不是喝醉了。”


“可能有一点。”卡维莞尔,老老实实上了车,比划着:“就一点点。”


“话都说不清了....”艾尔海森关上车门。


霓虹灯光向他们身后奔去,卡维盯着艾尔海森发呆,困意上涌,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隐隐约约听见了雷声,诞生于大洋处的暖湿气流总算旅行到了他们头上,打算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雨季,也许最近几天都不会出太阳,那做什么呢?和艾尔海森带在家吗?


大学生怎么都不出去社交呢...?


十二年的岁月鸿沟摆在那,卡维总是不自觉的担心艾尔海森的未来,总想着他应该少受些苦,要活得开心自在些,年轻人就该去做一些年轻人该做的事情,再怎么说都是一段人生阅历,可惜艾尔海森从来都不听他的。


是了,艾尔海森比他要聪明。这人清晰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在追求什么样的生活,其他的事情能省则省,开不开心卡维不知道,可艾尔海森一定是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就像突然参与到他的生活里一样。


/


到家,简单洗了个澡,顺其自然就到了床上。


卡维抱着艾尔海森的颈部留下一串细密的深吻,他的确喜欢这具年轻的身体,漂亮,有韧性,可以由着他肆意妄为,它的主人默许了一切僭越,艾尔海森瞳孔疼得颤抖,可他依旧不肯挪开视线,盯着火一样的红色。


很烫,非常烫。艾尔海森就是奔着这股火蓄意靠近,他总觉得他们应该相遇得要早一些,早点拢住那点还未成长的火星,适应了温度就不会再被烫伤,也许他还能勉强和卡维势均力敌,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溃不成军。


卡维低声喊他的名字,吊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实在是很讨厌。


他烦躁起来,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感受让他没有安全感,一声一声的艾尔海森又好像在逼他确认他现在的惨状,空空茫茫的大脑聚集起精神说回答他。


回答他。


艾尔海森扯着卡维的头发,几乎带上了狠厉:“别喊了。”


卡维从来都不怕他,抬头蹭了蹭他的手。


说他老房子着火他也认了,每次艾尔海森都会被他折腾得很狼狈,他不想艾尔海森早早的失去意识,想拖着走完全程。


“艾尔海森。”卡维引诱般喊了一声,反手捂住他的嘴。


疯狂的快感在脑海里轰然炸开,呜咽和惨叫却被手堵着尽数压下,艾尔海森的眼底闪过白光,还未等他分辨出是精神上的断片还是现实,雷声便在他的神经上爆发巨大的轰鸣,不断堆积的雨云终于到了无法继续的地步,豆大的雨滴砸向大地。


“艾尔海森。”尾调带上笑意。


卡维轻拍着尚未平复的艾尔海森,视线落在玻璃窗上的水线上,在往外一点,树枝在晃动起漆黑的墨浪。


是带着潮湿和沁凉的风——


“下雨了。”卡维告诉艾尔海森:“也许明天都不会停。”


/


卡维和艾尔海森相遇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


那天卡维少有的狼狈,艰难的穿过雨幕,浑身已然湿透,只好无奈的站在边上的咖啡馆前躲雨。


艾尔海森在咖啡馆打工,刚好下班。


他很少会有过分浓烈的感情,对上那双漂亮得足以放在博物馆展览的眼睛,艾尔海森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席卷他。


艾尔海森:你好。

卡维:你好?


比思考更快,艾尔海森已经开口向卡维搭话,头一次感受到词穷,他皱起眉,想着得说些什么,说些什么拉近他们的关系。


卡维眨了眨眼,被人赶走不是他想要的,于是他笑了笑,指着那片没完没了的雨:“这场雨太大了,我就在这躲一会儿雨,不会进去弄脏的。”


艾尔海森:“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组织着语言:“您需要伞吗?我可以提供帮助。”


“我叫卡维。”卡维笑着拒绝:“不用了,雨应该下不了很久。”


“下雨那天你拒绝了我五次。”艾尔海森托着下巴等卡维铺床,想起初见时的尴尬:“告白拒绝了三次,上床拒绝了八次,你是地鼠吗?”


“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卡维瞪大眼睛看他:“十二年啊艾尔海森,你还年轻,你的未来比我宽广得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从不后悔。”艾尔海森答着:“你后悔了吗?”


卡维被这个问题堵得沉默,他别过头,深呼吸,最后恶狠狠地开口:“我不后悔!行了吧!”


和艾尔海森在一起,卡维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被人喜欢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被喜欢的人坚定不移的选择更是像童话一般美好,卡维的理想乡已然建成,人间再没有什么让他遗憾的事物,结果没想到,走过人生三十余年,自以为看遍了人间风景,结果兜兜转转——


还能遇见一个这么喜欢的人。


/


我听了卡维的讲述,痛心疾首:“你畜生啊!”


你有罪啊!你欺骗无辜男大和你上//床啊!你还是人吗?


谴责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看着他起皱纹的眼角,突然就说不话,卡维老了很多,那些东西沉淀下来,衬着他温和俊朗。


这是他和艾尔海森走过的第5个年头。


卡维已经不再是孤单一人,有了放不下的东西。


他年轻时不管不顾的耗命举动终究是伤了元气,如今报应到身体身上让他迅速苍老,那颗他亲手射出的子弹飞了十几年,终于就要穿透他的心脏。


“拜托你,帮我多照看照看他。”


卡维抱着白开水,弯着眼眼睛笑:“最好帮他找找对象什么的。”


“你舍得?”我睨了一眼他,口是心非。


卡维沉默了,他很轻很轻的叹气,我听不得这些声音,摆了摆手:“你自己招惹的人,你自己和他商量去。”


卡维说:“不能和他商量。”


“嗯?”


“我不能和他商量。”卡维重复了一遍:“艾尔海森从来不听我的。”


“因为那孩子聪明,不听废话。”我乐了,卡维原来还有今天:“你还是好好养生多活几年吧。”


“不...”卡维说:“万一以后我给他添麻烦怎么办?”


我知道卡维在说什么,12年的差距可能乍一眼看起来没什么,可是如果当艾尔海森刚刚10岁的时候,卡维将已经在22岁的人生阶段奋斗了,我不确定他们的感情能否走这么久,但是——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喜欢你呢?”我劝着低头沉思的他:“你可以...自私一点。”


对,自私一点。我想,卡维这辈子从来都善待他人,做了无数好事,他值得有这么一个人爱他,艾尔海森能和他走五年,也就能和他再走一个十年。


可惜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人算永远不如天算。


/


我再次见到艾尔海森是在葬礼上。


艾尔海森告诉我卡维死于救人,死的很快,没受什么折磨,走的时候应该是不痛苦的。


他面无表情,和我初见他时并无二别,好像只是在简单叙述着事实,而不是讲述自己的爱人。


我几乎要气笑了,卡维你的眼光就这?你爱的是这样一个,在你葬礼上没掉一滴眼泪,平淡到几乎冷漠的人,你面对这样一个人还敢笃定的说——


他爱你?


我反问他你怎么知道,你替他受了伤吗?


艾尔海森似乎懵了一瞬,依旧是平板无波的语言,认真的和我解释:“医生解释,他首先是头部受到了....”


“够了。”我打断他,再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孩子。


“你难过吗?”


“不难过。”艾尔海森说:“人都是要离开的。”


他很高,比卡维还要高上一点,因此如果他的眼睛没有温度的话,便会显得额外的高高在上,如同俯视般的看着人群,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根据卡维提前拟定的遗书,他的所有财产都归艾尔海森。


等到律师宣布结果,议论声音达到了顶峰,卡维虽然不算开公司的大老板,但多年的建筑设计和专利费用任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此刻全都归于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我们作为和卡维相处过的人,对艾尔海森的评价拉到了最低。


我心里堵着一口郁气,又想起卡维说自己很幸福的模样来。


好,卡维眼瞎。


他既然这么喜欢,那就算了。


我出面压下舆论,最后给老友送上一枝花。


你眼光真烂。我心说。


/


真奇怪,他好像一点都不难过。


什么是生命?卡维问起他。


我们诞生了,然后来人间走了一趟,我们就要死去了。


艾尔海森的手依稀记得那份干燥温和的触感。

亲爱的艾尔海森,我诞生于父母的祝福之中,直到现在,我也觉得我的出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也一样,我很高兴可以遇见你。


我总觉得我们相遇得太晚了些,或者说,我到这世界上到得太早了。


所以我无缘于你牙牙学语的婴孩年岁,错过了看你如何一步一步长大成人,不知道你之前

20多年的经历到底怎么样,有没有遇见过值得铭记一生的记忆,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诞生是一件值得庆祝,值得夸赞的事。


但是遇见了现在的你。


我不知道是不是最好,但我可以说最喜欢。


卡维的声音带着炫耀和狡黠,似乎从语气里瞥见他曾经肆意张扬的青春年少。


但是生命啊。


卡维抱住他,将头埋入艾尔海森的颈部。


是由一个一个的分别,一次一次的相遇构成的。


你喜欢夏天的蝉鸣吗,拉开可乐易拉罐发出的一声气响,还有婆娑的树影和金色碎光,往前走吧,往前走遇见夏天的河流,水位上升了不少,好像也变得更加清透,赤脚下去是清凉的触感,河水留住的光斑落在你的小腿上,显得你好像变胖了一样,要不要大谈物理学的折射定律来反驳,不知道,随你。


雨季就要来临。


潮湿的水汽在天上翻涌,大地也到了湿润的季节,一时间分不清鼻尖的味道究竟是来自于天端还是地底,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勉强还能呼吸。


艾尔海森低声说:“卡维,要下雨了。”


应该要被教导的一件事情是:怎样面对分离。


这比数学语文英语更重要,排山倒海般的洪流压下来的那一刻,无处可逃,心跳疼的厉害,带着整个人都痉挛,痛苦。从此以后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要去他的理想乡了,人间的苦难和岁月的漫长都没了关系,死亡不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它那么那么漫长。它漫长地在回忆里经历无数次死亡。


艾尔海森枯坐一晚上,等到天明时刻,卡维在他的脑海里死了无数次。


艾尔海森想,算了吧。


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卡维的痕迹还在,他没在死去的那一瞬间完全消失,房子里还有无数的记忆,艾尔海森后知后觉的想:


卡维教过他很多次了。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钝化的思维开始重新运转,打算先去把今天的垃圾倒了,结果看见了地毯上的金色发丝。


很长的一缕,应该是在卡维剪头发之前留下的。


艾尔海森蹲下来。


“你留长头发其实挺好的。”


他说着。

“给你编头发,我又不嫌麻烦。”


/


我早几年还会去卡维墓前看一看,给他带上几支花,忌日的时候回想一下他,可是后来慢慢地就淡忘了。


十几年过去了,我没有再见过艾尔海森,就连那位老友的模样,我都已经开始渐渐忘却。


死去的人已经永远死去了,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艾尔海森不记得卡维的忌日,不记得卡维的葬礼,他抽身得很干净,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东西,我感叹了一番,又觉得这样也好。


比起为情所苦,倒不如做一个薄情的人。


毕竟卡维走的最后一刻,都是幸福的。


老一代的饭局已经移交给了新的孩子,我笑眯眯的过去凑热闹,也没人敢拦着我,结果好像一个轮回一样,我又在饭局上遇见了艾尔海森。


他风尘仆仆的赶来,和做东的人说了什么便很快的转身离开,好像有急事一样。


做东的人耸了耸肩:“艾尔海森说他最近两天都有事,没空参加我们的企划,过来说句抱歉和谢谢邀请,期待下次合作。”


“什么事情啊?”有个小姑娘开口问。


我也忙竖起耳朵准备八卦,卡维让我帮忙照看他来着,可艾尔海森的优秀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他几乎走在了所有人前面。


现在做东的这位小伙子也算年少成名,求着和他合作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他依旧在等着和艾尔海森合作的机会。按理来说,合作对于现在的艾尔海森来说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不至于这么干脆的拒绝。


几天的时间还腾不出来吗?


“哦,他说要给家里那位过生日。”小伙子问起我:“阿姨,艾尔海森家里的人是谁啊?”


“我哪知道?”我正欲解释,心里算着一遍日期,猛然惊觉,一个荒谬且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我脑海里:“他要给卡维过生日?”


议论声骤然安静下来,一群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知道卡维的,艾尔海森唯一的桃色新闻对象。


我的旧友,我死了十几年的朋友。


几乎喘不上气,也许是老了缘故,我感到一阵眩晕。


死去的人已经永远死去了,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翻出艾尔海森的朋友圈给我看,整整齐齐的节日祝福。


“新年快乐。”

“元宵快乐。”

“情人节玫瑰。”

“白情。”

......


我点开配图,是他随意拍摄的手写图片,偶尔加上一些花图案,中间是祝福语,第一行是:


To K:





如此经年累月。

【维海】扯证是如此麻烦!

/私设我流ooc低创

/领证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是段子,大家看个乐


/


卡维的视线落在那个用红色圈出来的日期上,死死盯住,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要和艾尔海森去领证了。


天怜可见,社畜没办法光靠努力就能获得假期,虽然历经坎坷终于走完了恋爱流程,十年长跑告一段落,卡维选手的暗恋终于有了一份圆满结果(他自认为),好不容易同居牵手亲嘴上床都过了一遍,结果却卡在了结婚上。


卡维为了努力挣钱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忙的脚不沾地,就差没把自己的小广告贴告示牌大声告诉所有须弥人:我要和艾尔海森结婚了!快让我赚钱!


须弥人的确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卡维还是没有挣到理想预算。


别误会,他要挣的钱包括婚礼和未来二十年的花销,问就是稳稳的幸福。


目前进度已经达成一半。


艾尔海森看不下去了。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卡维的碳素铅笔生生折断,茫然的从一堆单子里抬头:“啊?”


“婚礼可以往后延迟,但是结婚证现在就可以领。”艾尔海森将咖啡递给他:“哪天有空我们去把证领了吧。”


稀松平常的语气在卡维心底丢了个鱼雷,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他呆愣的点头:“好啊。”


艾尔海森“嗯”了声,伸手拿起卡维圈了一整页DDL的日历,估算着日子:“下周星期五下午15:00,睡好午觉之后就去,可以吗?”


“可以...”


“好。”艾尔海森从边上的笔中挑了个红的,在日期那圈了个圈,在上头写了“证”,然后合上笔盖,留下一句:“别忘了。”遂施施然迈着腿离开。


末了,回头看了眼还在发呆的卡维,眼底露出几分细微的笑意,咖啡香气在室内蔓延,艾尔海森非常贴心,给他把门带上了。


某人接下来怎么纠结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


星期一。


距离领证算上今天还有四天。


卡维再次确认了日期,掰着指头算了一遍,安详入睡。


结婚要先等艾尔海森睡好午觉,对,他可能当天会睡不着,他一定睡不着,不....他现在就睡不着!


卡维来回踱步,伸长了脖子试图看透紧闭的门,心里算着艾尔海森什么时候起床,他不会睡过头吧?如果他把艾尔海森强行摇醒会不会被揍,也许可以试试把人亲醒,不不不那不是赶着送脸上去挨巴掌。


下午三点怎么还没到...


卡维坐回沙发上,看着秒针一点一点的转。


他今天午饭试着给艾尔海森做了炖肉,虽然艾尔海森吃完了但是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会不会因为这个不想和他去领证啊,如果艾尔海森到时间了但是没有醒是不是在无言的拒绝他,艾尔海森后悔了,就不去了。


卡维抱住脑袋,几乎想要哀嚎一声。


能不能停下胡思乱想了!


他干脆将鞋子脱了,搭在沙发上。


希望躺着可以让脑子清醒一点。


卡维看了一眼时间,嗯,还有两个小时,就算艾尔海森和他一样紧张睡不着提前起床了,他也能睡一会儿...


卡维看着转动的秒针,眼皮子开始打架。


“睡着了?”


他感受到艾尔海森捏了一把他的脸,好像还蹲下来好好端详了一番他,叹了口气。


不...没睡。


“那下周再去吧?”艾尔海森去卧室里给他找了张毯子盖上了。


不,今天就去。


等等,艾尔海森,你要去哪?


卡维想要奋力挣开眼睛,却只能感受到对方的转身。


今天我们就去领证!


卡维骤然从梦里惊醒,看了眼边上闹钟显示的时间。


半夜12:30.


他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太阳穴,心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按开灯看了眼日历,是星期一没错...


卡维又把手伸到嘴边,试探咬下。


很好,很痛。


他忍住就要从喉咙里蹦出的痛嚎,将嘴拉得很长,假笑了瞬。


卡维选手不会因为区区领证就睡不好吧?都是个成年人了还怕什么啊,不会吧不会吧真的会这么紧张吗?面子都不要了吗?


要什么面子!


第一次上床都已经被艾尔海森狠狠嘲笑过,他还有什么面子!


卡维愤然起身,带着自己的枕头出房门,悄无声息潜入艾尔海森的房间,把枕头放在他边上,试探着掀起被角。


动作虽然轻柔到了极致,却还是惊动了艾尔海森。


“怎么...?”艾尔海森半醒半梦之间往里面挪了挪:“很晚了...”


“想和你一起睡。”卡维钻进被窝,闷声说着:“我老是做怪梦...”


“嗯,睡吧。”


“接下来都是好梦。”


“晚安。”


/


显然,就算卡维半夜天天爬艾尔海森床,试图进行心理暗示,每天贴着艾尔海森睡觉,也并没有减少他对领证的紧张。


在短短的四天四个夜晚里,他已经梦见了无数次事故。


包括但不限于没带身份证,衣服被汤汁泼了,一群兰那罗把艾尔海森运走了,路上大巴扎的表演太过火爆导致人群堵塞,赛诺讲的冷笑话造成全世界陷入凛冬,家里的水龙头突然爆了,民政局给了他十万字的告白宣誓书念着念着就醒了,拍照的时候艾尔海森突然变成了小孩子,不符合年龄规定,大风纪官上门——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从正常到离谱,从离谱到魔幻,不愧是伟大的建筑师卡维先生,就连他梦境也如此的具有想象力,实在是——


糟糕透了!


卡维最后看了一眼日期,确认了就是今天,给艾尔海森做了一大桌子菜,当然没有炖肉。


“吃完我们就去领证。”


卡维如此信心十足,自信满满。


艾尔海森拿筷子的手顿住,抬眼看他:“昨天不是已经领了吗?”


“啊?”卡维大惊失色。


他跑到卧室里拿出日历,将圈好的日期给艾尔海森看:“是今天啊!”


“你忘了把日期划掉了。”艾尔海森叹气。


他无奈起身,从房间里拿出结婚证,摊给卡维看:“我们昨天已经结婚了。”


“可是我十万字的告白宣誓书还没念完。”卡维选手开始清理缓存垃圾。


“结婚誓词只有几句。”


艾尔海森难得耐心地解释:“我们很顺利的领完了,然后一起吃了晚饭,你在酒馆接到了一个新单子,然后你继续去赶工了。”


随着艾尔海森的讲述,一幕幕画面在卡维脑海里浮现,他瞪大眼睛,后知后觉:艾尔海森可能,大概,似乎,的确说的是真的。


/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卡维忙完DDL的一天什么都不想动,在床上放空着自我,直到十点起床打算给艾尔海森做午饭。


平平无奇的吃了午饭,艾尔海森平平无奇的睡午觉,卡维平平无奇的画稿子。


下午三点准时出门,相关证件全部准备齐全,填资料,拍照,领证。


“祝两位新婚快乐。”


平平无奇的结束了。


卡维开心的拖着艾尔海森在瞎逛,酒馆老板兰巴德招呼他们吃烤肉,于是欣然前往。


大杯的麦酒泛起气泡,卡维今天开心,便不由自主的喝多了些,艾尔海森也没拦着他,就让他聊起所谓十年的暗恋故事。


“这是我爱人!”卡维炫耀着:“我追了十年的!”

艾尔海森往烤肉上撒了把孜然。半撑着头听卡维讲那些过往年岁。


等到卡维说着:“最后!我终于和他告白了!我很顺利的背出了告白词!告白过程非常完美,我准备了花,还有气球,还有很多很多书,问他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他答应了!”卡维高兴得手舞足蹈,酒桌上的人惊叹着:“哦哦哦哦哦哦!”


“这份告白词我写了十年!”


卡维伸出双手竖起十个手指头:“十年!”


“有没有一种可能。”


艾尔海森拿起大杯麦酒,向卡维举杯:“告白词我十年前就见过了。”


“虽然听起来好像迭代了很多版本,但是第一段和最后一段没有变。”


“语法错误也没有得到修改。”


“我喜欢你就像永恒不变的月亮,这句话并不符合基本语法结构。”


吵闹的人群寂静一瞬,唯有醉鬼还能据理力争:“它符合美学!”


话题不知道怎么拐着拐着到了美学上去了,路过的行商也前来凑热闹,听着卡维谈论美学和实用价值,试探着问能不能为他们设计一款产品。


根据行商的要求,卡维三两下就把图纸画给他们:“草图!”


行商大为惊讶,将图纸在商队间传递,连连惊叹,说希望可以和卡维进行合作。


酒精上头的人在此刻依然拥有清晰的商业认知,拜托老板作为证人草拟了一份合同,双方签好字留下联系方式,卡维又重新抖擞精神。


“艾尔海森!回家!为了我们的婚礼!”


/


回想起发生的一切,卡维陷入沉默之中。


艾尔海森挑了挑眉:“想起来了?”


“嗯....DDL,今晚看样稿,我完全没有细化。”卡维脸色灰败,摇摇欲坠。


艾尔海森将结婚证丢给卡维:“你带着这个睡觉吧,别晚上又来爬床。”


卡维小心翼翼地接住,如同欣赏珍宝般,反复欣赏。


“艾尔海森,我们真的领证了!”他声音难掩喜悦。




















晚安!

好梦!





【天穹巡礼58h】穹顶之下

第47棒

上一棒@空山白云间 

下一棒@是么kerokerokerokero 

灵感来自卡的邀约

内有大量捏造私设胡言乱语

私设我流ooc

智商有限

和现实常理不同的地方都为了剧情服务

祝学长生日快乐!


/


甲方总有那么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但有些朋友——卡维觉得不该称呼他们为冰冷的甲方,到不如是说一个关注自己生活品质的艺术人,毕竟他天才般的脑子也想不出来要怎么建造一个漂亮,精致,能让小姑娘在梦里,又不危险的玩具。


天,这样的要求居然只是一个玩具。


卡维恨不得连夜夺命连环call寻找提纳里:你能不能直接调一个让人安心入梦的药水儿?


这样的要求数不胜数,卡维的名头逐渐打响,加上他又是给英俊善良的小伙子,一些婆婆爷爷都来找他设计一些家具,卡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居民区那里买了块地皮,搭了个简陋的工作室,那生意可算好的不得了,大家都喜欢来他这里。


他们和卡维唠叨起30年前的往事,这里曾经是一个聚会的好地方,教令院的学生们会在这里举杯欢庆,少年时期曾经幻想过是不是能拥有一场美丽醉人的梦境,没想到在老年的时候居然实现,他们或低声或大笑,或温和或爽朗,挑拣出他们曾亲历的往事。


高贵的知识会让人望而生畏,但卡维这人接地气,说白了就是富有童心,什么奇葩的要求他都能接下,什么给老鼠喂的投食器啦,什么给兰那罗做的秋千啦,什么用来养蔬菜但是又要当盆栽的花盆啦....诸如此类,大家都很喜欢他。


虽然挣得不多,但卡维很享受。


毕竟他们不像真正的甲方,只有冰冷的摩拉交易,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给卡维提供的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他自认可以称为一个伟大的建筑师。


他们对卡维的设计连连赞叹。


总算是忙完了一天,卡维清理好居民们送给他的各种果子,想着得背麻袋回去给艾尔海森,还有不少东西没清理,这个是养老鼠的小孩送给他的糖,那个据说是兰那罗送给他的花花,养蔬菜的爷爷还真种出了不少东西,给了卡维一个菜瓜。


好吧!


卡维心说:美好的一天结束了。


就像失去了所有的电力,他两腿一蹬,躺在地板上,被回礼簇拥在中央。


铅笔,木制桌子,摇摇晃晃的风扇,灼热的风,烫人的光。


要回去..浇花,艾尔海森肯定不管他那几盆宝贝花的,然后去街上看看有没有西瓜卖。


发呆。


啊....


卡维捡起落在地上的设计稿子,夹子掉到地上,头发散开。


夏天好热——


/


他收拾好东西,将乱七八糟的房间关门落锁,蹲下来从邮筒里拿出信封,邮筒里偶尔会有胆小的小朋友来许愿,但是这封...没有写具体的收件人,只标明了地址,拆开一看,是一封装模做样的邀请信函,上面还故弄玄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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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


卡维皱眉,回头看了眼这栋房子。


这栋房子,如果不是他亲手搭建起来的话,他都疑心是不是记错了。


他又重新打量了番这封信,塔七街46号,是他现在住的地方没错,也没有寄错人,但是这些东西。


看不懂,不想了。也许是哪位小朋友给他出的谜题,回去再好好想想。


他将信揣进包里,眯着眼睛看将落的太阳,蝉鸣在某个瞬间悄然寂静,这栋房子离须弥主城很远,但胜在一个清净,地皮也便宜,卡维包下了这里,他的工作人来人往的,吵到艾尔海森总归不太好。


艾尔海森说他能找到事做挺好的,不然就看他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不稳定性,迟早把自己饿昏,现在至少能每天被喂几个果子,当个瞑彩鸟,天天啄一点果肉,能稳定生命体征,扑腾几下翅膀,自己也能寻个清净。


卡维当时磨了磨后槽牙,心说教令院怎么不炸了,让这家伙这么轻松随意。


“你完全不用工作的是吗?”


“你难道没有假期吗?”艾尔海森瞥了一眼他,继续看他的宝贝书。


/


“我买了西瓜。”卡维将西瓜放在桌子上,给艾尔海森示意打包的饭菜:“今天吃土豆饼。”


艾尔海森合上了书,和卡维一起将饭菜摆好:“下次带点酒回来。”


“怎么,柠檬水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卡维出声呛他。


他们家的柠檬水算无限免费提供,由伟大的建筑师卡维提出设想,艾尔海森出手实践,两人针对青柠檬还是黄柠檬几乎大打出手,调和的糖浆的品种和比例更是大战了三百个回合才得出结果,这份解暑的美好饮料如此来之不易,味道符合两个人的需求,他们当然是天天都在喝。


什么?你说不算冰饮,不解渴?


艾尔海森大书记官会选择开一整天的16度空调,过那么几小时,柠檬水当然算是冰饮。


他作为一个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节能成年人,巴不得一天24小时每天都呆在家里,在提升生活质量上毫不节约,甚至想要撺掇卡维把空调改成10度的。


卡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


“你难道不想喝酒吗?”艾尔海森将问题轻飘飘的抛了回去。


“我想!”卡维点头肯定:“明天又是美好的打折日,准备大采购!”


他盘算了一阵子,然后絮絮叨叨地和艾尔海森聊起工作上发生的事,什么花园的设计结构啦,老太太新种了一大院子的无尽夏,什么想要个新盆栽啦,新婚夫妇家里有了宝宝想要一个可爱的秋千...


诸如此类。


一顿饭差不多到了尾声,艾尔海森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今天妙论派的课题申请我驳回去了2个。”


“你好残忍!”


卡维嘟囔着:“还好我不用再开课题。”


“然后在废墟里收到了一封寄给你的信。”


艾尔海森将信递给卡维:“喏。”


“又是信?”


卡维将自己收到的信拿给艾尔海森:“你看看这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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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费时间。

你们要不要这么无聊...

我不管!我开心!


/


给卡维:


小鬼生日快乐。


全世界都知道你过生日了,管管你爹。


/


卡维瞪大了眼睛,信封里流出沙砾,从他的指尖穿过。


“艾尔海森——”


他问:“信从哪里来的?”


那些藏身于万万粒沙尘中的金子,在此刻即将被流水淘洗,发出醉人而又闪耀的光泽来。


/


艾尔海森三眼两语解释明白,近期教令院外出沙漠进行考古,意外的发现了之前的营地,发现了一些信件还有物品,于是将能辨认出主人的分别寄了出去。


“他们懒得再寄给你,于是直接让我带给你了。”


艾尔海森扫完了卡维给他的信,思索一番:“你收到的这封...可能是寄错了。”


“30年前,塔七街发生过一次火灾。”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确认:“这封信可能来自于30年前。”


“嗯?”


“首先,须弥寄信的收件人。”


艾尔海森解释着:“所有的寄信最终都以地址为目的地,因此之前出现过将办公室钥匙寄到办公室——但是办公室依旧是锁住的案例,其次,30年前须弥特有的一项问卷调查信件制度。”


艾尔海森将信封所标明的地址给卡维看。


“塔七街46号,右下角有一个&的符号,这是作为问卷调查的标志,它会流经教令院在全世界设计的108个调查点,将信件上的问卷在调查点复印,寄到信件上的地址。”


“过程繁杂冗长,当年设计它们的学长很快倒闭,可是根据当时签订的合同,理论上来讲,这份问卷只要没有最终回到出卷人的地址,它可以在邮局一直流通。”


“现在看来,经历30年的流转,它最终到了你的手里,给你出了这样一份问卷,按照最基本的问卷,你需要答出4是什么,显然,它更像一份解密。”


卡维凑近了看:“居然还有这种设计。”


“毕竟论文需要庞大的数据支撑。”艾尔海森将两封信对比:“看来寄信人之一是你父亲认识的人。”


那句“浪费时间。”和“给卡维”的笔迹,并无二别。


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而且对于艾尔海森来说,这份笔迹很熟悉。


他稍微来了点兴趣,抬头看向卡维,开口询问:


“那4是什么?”


卡维慢慢的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对上艾尔海森的眼睛,说着:


“我有些好奇。”


/


艾尔海森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卡维一起来解这个莫名奇妙的谜题,看上去就是在在故弄玄虚,但是卡维嘟囔着30年啊。


“这可是30年前的谜题!”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卡维什么东西都没买,直奔回家。


卡维想计划须弥城的花的品种一一整理出来,摸着下巴看向艾尔海森:“你怎么想?”


“花费300原石找旅行者挂委托。”


艾尔海森将书合上:“最高效的方法。”


“你说得对。”卡维重重点头,认可艾尔海森的提议。


虽说计划得很好,可总是会有着这样那样的意外,他们没成功在冒险家协会挂上委托,大部分的冒险家都投身于重新出现在提瓦特的大地,旅行者据说现在正在致力于拯救世界,两人对视一眼只好作罢。


“那去喝酒吧。”卡维伸了个懒腰:“我请客。”


艾尔海森跟上去评价着:“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因为我看淡了。”卡维用着无所谓地语气:“艾尔海森,我活了这么多年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有的事情强求也不能解决,但是运气好的时候,也许在转角的时候就能遇见——”


这话听起来乍一听想是摆烂,细细研究起来的确有道理,艾尔海森说他这是面对困境之下的无能为力,完全不愿意发挥主观能动性,但他很欣赏。


“我谢谢你。”卡维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酒馆,转了个弯,和提纳里对上视线。


卡维猛地一拍手,炫耀般的转头看向艾尔海森:“你看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提纳里不明所以,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两位,真高兴看见你们一切都好。”


/


他们点了从蒙德新进的蒲公英酒,烤肉烤串一字排开,肉香四溢,油脂从在炉火上炙烤的肉上渗出,滴入炉火,腾的一下扬起火苗。


卡维把事情掰碎了给提纳里讲。


“所以,1花?”提纳里思考着:“这还真是一个笼统的题面,不过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这个题目在他看来就像是那些轻小说哄柯莱一样,奇奇怪怪,但既然是好友如此一本正经的向他咨询可能性,那么他也愿意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大耳朵抖动着:“不如顺着前辈们的想法,有什么花可以存在30年?让我想想,生物学上这样的花几乎不存在,这样的花是不是泛指其他的事物呢?”


“由于须弥天然茂盛的雨林环境,生论派一直都在教令院中拥有排头地位,所以我依旧倾向于这花是和生论派相关。”艾尔海森晃了晃酒杯:“提纳里,生论派有什么和花有关的排序吗?”


“很多。”提纳里琢磨着:“雨林100种可食用花图鉴,100种高危花图鉴,这样的目录实在太多太多了,数不胜数。”


生论派的资料排序是其他学院加起来的两倍还多,没办法,毕竟有如此多的动植物。


“那有没有可能——”卡维打了个响指:“它并不是单一的花,比如花种子?花瓣?”


“范围更大了。”艾尔海森浅抿一口,转头看向卡维:“把你的信拿出来再看看。”


1花2星3酒4?

AAAA景区

我们所攀登的三级阶梯!

这里有宝藏!快来挖!

浪费时间。

你们要不要这么无聊...

我不管!我开心!


“景区?”提纳里抓住这个词语,灵光乍现。


“生论派有什么景区?你们难道偷偷在教令院养了一片原始森林吗?”卡维趴在桌子上,感觉棘手无比。


“还真有。”


“啊?”卡维坐直了身体,他刚刚不过随口一说,每个学院都有每个学院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底蕴,但是森林是不是也太——荒谬了!教令院有那么大吗?


两人都转头看向提纳里,后者看着那张信纸:“卡维刚刚提到了种子,对吧?虽然不是原始森林,但我们有一座种子博物馆,这些种子...毫不夸张,如果全都种下去的确可以形成一片森林。”


提纳里语气微妙:“它被称为生论派一生都要经历一次的噩梦,在多达1000种基础种子中出100个题目,种子博物馆就是考核点。”


“我们需要在这100道题目里答出60种以上,题目包括种子的基本育苗,培育,储存环境等等等等,这些种子的一生在博物院中全都可以找到,因此也算是景区。”


艾尔海森和卡维对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底的讶异。


你们生论派的研究是不是有点恐怖了。


提纳里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序号001,嗯——我记得是随处可见的须弥蔷薇,因为生论派的学生对它太过熟悉,反倒可能真的可以保存30年。”


“002帕蒂沙兰,003劫波莲,004月莲....”提纳里挨个背着,毫无阻碍,等他背到100的时候才堪堪停下来:“哎呀,没想到还是记得这么清楚。”


卡维为他斟酒:“大学霸啊。”


“还行吧,基础知识了。”提纳里莞尔:“晚上一起去看看?”


“你也来兴趣了?”艾尔海森打趣着他:“猜错了怎么办?”


“我觉得我不会猜错。”提纳里:“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比如将考试题目放在种子库资料面前,明明记下1000种不算困难,但是总有人拿不到满分。”


“哈!”卡维向他举杯:“满分万岁。”


/


001须弥蔷薇。


提纳里取出种子库,这种随处可见的蔷薇是很多人对须弥的第一印象,它普通,随处可见。


但它被冠以了“须弥”的前缀,所有生于须弥的人都和它呼吸着同一个国家的空气,扎根于这片允许童话存在的土地,花瓣在风里摇曳呵,仰望星空,倾听时间洪流的无声流淌,自顾自的开花,自顾自的发芽,自顾自的新生。


留下这一把存有无数可能性的种子。


提纳里取出置于干燥环境下保管的种子,将他递给卡维:“送你几粒。”


“真能送我啊?”卡维接过,瞪大了眼睛。


“能啊,这几粒还是我之前放进去的,这只是基础种子。”提纳里笑着说:“当年不是刚认识你们几个吗?学了种子烘干保存技术,想着没地方放,就蹭一下这个环境。”


他低头将标签背后藏着的纸条取出来:“喏,答案在这里。”


【恭喜你找到了1花!】

【他们要我多写点东西,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唉】

【比起花期的短暂,种子反倒可以保存很长的时间】

【所以少年人,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总有比荣耀和灿烂更重要的事情】

【时间会给你准备所有的惊喜】

【宝藏提示词:七里香】


“是前辈说出来的话呢。”卡维评价着:“种子,这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寓意。”


“怎么,大建筑师来灵感了?”艾尔海森侧头问他。


“嗯,你和提纳里继续聊,我先回去了。”卡维双眼亮得惊人,风风火火的,拿着种子和纸条便大步流星的奔跑出去,在黑夜里,在灯光下,披肩如同浴火的翅膀。


提纳里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他是不是忘了?”


“他忘了。”


艾尔海森回答着:“最近接了个头疼的单子,熬夜熬得很晚,本来会在工作室赶DDL的,想着解密才回来。”


“还真是辛苦啊。”提纳里失笑:“赛诺明天也会过来,谜题可以在明天解决出来吗?”


“能。”


艾尔海森看向他,用着无所谓的语气:“很好猜,不是吗?”


“谜语人啊——”提纳里拉长了声音:“还好你是个靠谱的谜语人。”


“谢谢夸奖。”


艾尔海森平淡接下。


/


相比和很多人一起行动,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去探索。


随心所欲。


艾尔海森今天晚上没回家,卡维今天估计要通宵,回去了也睡不了一个好觉,他拐了几个弯,孤身一人徜徉在星光下。


他的确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摇椅上的蒲扇,兰那罗的童话,夏季切好的西瓜,那萤火虫四起的庭院,现在想来应该是杂草丛生。


时间真是个好词,它能让没有价值的东西重新有意义,所追寻的事物到了末尾,才发现不过是一场循环往复,拥有的东西再拥有,失去的东西再失去。


艾尔海森不相信所谓永远。


想要战胜客观规律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有人疯狂的执着于此,想把一生都押上去,用来证明一个无关紧要的,对社会用处不大的,像是一次钻牛角尖一样的行为举动。


除了你,又有谁关心呢?


掠影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闪过,祖母的话语平静,温和,有力。


“不要太执着,孩子。”


她在艾尔海森的记忆里总是沉静的,偶尔会透过艾尔海森看向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然后轻笑着告诉他。


我不想你活得那么幸苦,我想要你幸福安稳一些。你的父亲太过聪明,他是我们宠着爱着长大的孩子,因此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骄傲,肆意,锋芒毕露,可走得也早,我还没好好看看他,他就离开了。


你也是我的孩子呀。


你不是过去的,他的影子,我看见的只是你单独的个体,但我又忍不住,想要让他也在这里,想着,我是不是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为他做些什么...也为我自己,再做些事情。


她轻轻的抱住艾尔海森,说着:我希望我的孩子艾尔海森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你聪慧,执着,我很难想象你会为了其他事物改变自己的模样,但是去尝试接纳一些东西,好吗?你值得你想要的一切。


艾尔海森。


/


房门已经许久没有推开,所幸烛火还能重新亮起,陈旧的桌木伤疤记录下以往的岁月。


艾尔海森举着灯,拐进那个他几乎从未进入的房间。


艾尔海森不想过分的刨析自己,他的感情吝啬得只有那么一丁点,要他一字一句说爱简直不亚于让他加班一周,完全不可能,对于他来说,事实便是如此。


比起那些长篇大论的分析,他只需要既定事实。


祖母很爱他。


祖母也很爱他的父亲,那个离开得太早的天才,连影子都没给艾尔海森留下。艾尔海森本来也没想过要去了解他,逝者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参与到生者的日子,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是今天发生的种种...让他稍微有了些兴趣。


他翻开留在柜子上的纸箱子,是一沓又一沓厚厚的信。


熟悉的笔迹,是那四个人的其中一个。


我不管!我开心!


看起来是和卡维很像的人。


“致书呆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当爸爸了!想不到吧!我告诉一定要分享给你。


亲爱的,最喜欢的,世界上最好的法拉娜给我准备了最好的礼物,我一定要分享给你这个好消息!孩子的名字我们还在思考,我们先打算着——如果是男孩子就叫....卡维?怎么样?女孩子的话我们可要珍惜一点,欸,你有什么好名字吗?”


卡维——?


艾尔海森倚在搬了张凳子坐下,将信摆在桌面上,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的眼底,冥冥之中早已决定的东西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


不会吧。


时间真是个好词,它能让没有价值的东西重新有意义。


虽说不知道当年写下这封信的人抱有怎样的心情,但是此时此刻,这些黑色笔迹里呼之欲出的心情和羁绊...有了崭新的意义。


艾尔海森就着昏暗的烛火,将往昔岁月上的灰尘一一拂去,看着卡维从婴孩一步一步成长,从一个“大胖小子”到后面的“猴子王”,从牙牙学语到“天才建筑师”,那些他未曾参与的故事好像在此刻已然有了难舍难分的交集。


卡维的父亲偶尔带着抱怨的语气,说卡维一点都不像他,但是像妈妈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大肆幻想卡维闪闪发光的模样,到了最后甚至把自己说得别扭了,自暴自弃:你要原谅一个新手父亲的矫情,唉没办法,如果卡维他想要天上的星星,我觉得我也要去试试。


“致书呆子:


恭喜你!朋友!


艾尔海森得叫卡维哥哥呢!


他们应该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那孩子可千万别太像你。”


哥哥。


艾尔海森咀嚼了一番这个词汇。


哑然失笑。


/


时间一点一点往前走,往昔岁月漫长,艾尔海森借着这些文字循迹逆流而上,从旁人的言语中隐约拼凑出父亲曾经的意气风发模样,辉煌的热爱的骄傲的肆意的,在时间中不朽之物,重见天光。


虽然很不想承认,艾尔海森在猜到是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该说父子间的心有灵犀吗?


明明都没怎么见过面。


“给那个谁:


你的谜题还是太难啦,真的有人能够解出来吗?别到时候我们斥巨资设计的谜题要过30年才能解开,我说真的,谁会把酒瓶挂在净善宫对面的树上啊,你甚至还找法拉娜女士设计了拟态保存机关,确保能放很久——


我说你,哎呀,我们要不要再去聚聚,把艾尔海森那小子也带上,你可别把他养成你那副模样,我可不想凶小孩!”


找到了。


虽然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打算从这些书信里找到些蛛丝马迹,没想到会得到答案,控诉着这题超出大纲。


艾尔海森看着这封信的控诉,却和父亲的想法达成一致。


既然是谜题,哪有让人解开的道理。


越是让人解不出来,才越能体现出题人的高超技术。


超出大纲的题目,解不出只能算综合能力不足,还需要再练。


而且看起来都是花的自己的钱,为什么要给别人送钱。


还真像。


人的一生,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事物所塑造改变,虽然不会达成完全一样的结果,但是总有相似的存在。他和他诞生于相似的环境,由同一位女性所抚养,进入同一个学院,结果明明从来没说上几句话,却好像被塑造了一番。


是骨子里天生就是这样,还是后天因素的塑造。


很有趣的命题。也许可以和卡维聊聊这件事情。


但是在那之前,30年前的心血来潮还未得到答案,他对其余的两个谜题毫无头绪,该说不愧是前辈吗?思维跳脱得和卡维一样,可能要让卡维来想。


但是现在...


艾尔海森轻轻呼出一口气。


父亲。


他就着烛火,第一次好好的看着这个房间,试图一点一点拼凑出素昧谋面的模样,房间的外头在夏季会长满无尽夏的花,他会看着花在风里绽放,然后等着日落,等着朝阳,等到阳光透进窗棂的时刻,就能看见细小的烟尘的空中飞舞,他会觉得很有趣,因为他看的不是朗照的金色光,仅仅是尘埃,很多人只会说看见的光的形状,他却能看见尘埃的模样,然后他看够了,就坐在这张椅子上,手放在这张桌子上,提笔,又或者翻开书。


这便是他伟大的,无上光荣的自由。


自由啊...


他低头,闷声微笑。


过往的某个岁月在此刻重合,他们如此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艾尔海森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心想还得跑一趟,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今天白天就补觉去吧。


他将信重新整理好,犹豫一瞬,打开唯一一封由那人亲手写的信。


“给我的孩子艾尔海森:


不断的,永不停歇的质疑,思考。


当然你要是愿意当个蠢人也行。


我必须要告诫你的是,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如果你相信它,认为它是正确的,那就用所有办法去达到目标。


好吧,你母亲说我太严肃了,说不该对三个月大的孩子说这些。


那我祝你得偿所愿。”


艾尔海森提笔,隔着时间长河遥望一直在他身边的影子,写下答复:


“我得偿所愿了,你呢?”



/


“早上好艾尔海森——嗯?你晚上做什么去了?”


瞧见艾尔海森眼底难得的青黑,卡维接过艾尔海森抛给他的小纸条,大为震惊,后者只说了一句“困了,我要去睡觉。”


“等等?”卡维拿着小纸条:“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是啊。”艾尔海森房门关上了半截,语气淡淡:“今天晚上八点你酒馆请客。”


“天!”卡维震惊无比,再一次感受到艾尔海森恐怖的行动力,当下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什么,幸苦你了。”


“道谢就免了,剩下两个你自己去解吧。”艾尔海森关了房门,留着卡维研究小纸条。


【3酒】

【三级阶梯,1教令院 A,2寂静园 A ,3净善宫 A 】

【酒—酿造,露珠,树上】

【教令院居然还能教出你这样的聪明人,真是难得】

【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聪明】

【还有一个是A居勒什的冷笑话,一般人猜不出来,所以我把答案写背后了,你要是想挑战一下他的思维我也不介意】

【线索:6号】


答案就在纸后面吗?


卡维眨了眨眼,强忍住翻面的想法。


不行,忍不住。


卡维感觉这张小纸条简直就像一顿大餐,在诱惑他!


就看一眼。


【你是个聪明人,走捷径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但,不好意思,我骗你的。】

【不会真的有人上当吧。】


底下还有一行熟悉的笔迹,来自于他那已经睡大觉的室友。


【卡维会。】


会你个头!卡维出离愤怒。


/


拿着艾尔海森给他的小纸条,这样的提醒等于已经告诉他了答案,根据提示,卡维一脚踏入许久没有进入的寂静园。


2是星星。


晨光熹微,艾尔海森应该熬了个大夜才给他找来这些东西,卡维对这样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因为星星明明只有在晚上才能看见,艾尔海森不带他来,摆明了嫌弃他。


好吧,卡维自己也嫌弃自己。


故地重游,好古怪的感觉。


堪称为黑历史的场景一幕又一幕的在卡维的脑海浮现,他微妙的共情了艾尔海森,这么丢人的事情都发生过了,艾尔海森不带他来...可以理解。


哈!


他转瞬又乐了起来,其情绪大概处于“艾尔海森你也有今天”的嘲笑戏谑,虽然深究下去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不妨碍他继续乐。


还有...


卡维讲信纸张开,嘴里喃喃:“老爹,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找事情做啊——”


你的儿子没什么用,没守住家,没成为贤者,很多事情都没做到,很多事情都被自己搞砸了,但是现在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还算开心,看见了这份莫名奇妙的谜题,还能打包票说懂你脑子里想的什么。


在他堪称跌宕起伏的一生里,虽然拿不到满分答卷,题目那么多那么难,出其不意,有的甚至是完完全全的超纲,可总有一些送分题突然出现在面前,那些他百分百有把握的、拿满分的题目。


卡维走入凉亭内,抬头。


他早年和艾尔海森在这看书画画的时候感叹过,说这就像宇宙穹顶,艾尔海森对他的浪漫一言不发,只剩下他自己抬头愣愣的说。


“艾尔海森,上面有星星。”


建造这个凉亭的人是在想什么呢?太阳的光芒太过闪耀,以至于看不见白天的星光,只有到了夜晚才能抬头仰望到那一片浩瀚无垠——可星星始终在这里。


就在抬头可以看见的地方。


艾尔海森听了他的话,抬眼,看向卡维所说的宇宙穹顶,一阵一阵的风温和轻柔,如同穿透了岁月往昔,将这句话送到了此时此刻的耳畔。


卡维学着那个时候的艾尔海森,重复一遍。


“嗯,有星星。”


/


卡维伸手摸索,在某个边角的某个凸起处找到机关,伸手按下。


阳光与星光一同落在他的肩膀,他沐浴在这样的光里,回望三十年前闪烁的星光,眼底倒映出生的太阳。


深吸一口气,露水微凉。


肺部蓄上了满腔情谊。


【2是星星】

【很奇妙的是,我们将抬头所见的,在天空中闪烁发光之物称为星星】

【因此,这个谜题的答案就在你抬头可以看见的地方】

【既然要多说几句,我想想啊...】

【祝你平安无忧】

【线索:一切的开始】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卡维蹲坐在凉亭下,等着太阳从东边升起,等着光芒万丈。


虽然最后一个问题的谜题还没解出来,可卡维已经找到了宝藏


他找到了比岁月更为漫长的、藏在无数河流里、真诚的祝福。


还有数不尽的星光。


/


由于答应了艾尔海森去酒馆吃顿好的,卡维闲里偷忙,完成了工作才施施然回来家,看着艾尔海森抱着柠檬水小口抿着。


“睡得怎么样?”卡维笑眯眯的问他。


“不错。”艾尔海森示意他抱起那一大瓶他们泡的柠檬水,说带去酒馆,今天赛诺说有几位长辈也想来蹭蹭饭,别让他们喝酒。


“哇我难得请客你就得让我破费啊——”卡维抱起柠檬水,将他找到的小纸条给艾尔海森,一边无所谓的说:“这个问号完全就是在耍我们呢...123走到了头,那里还有4啊?”


“说不定。”艾尔海森拿着钥匙出门:“所以你忙碌了一天,没有解开?”


“没有。”


卡维抱怨着:“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那就别想了。”艾尔海森锁门,回头看他:“有的事情强求也不能解决,但是运气好的时候,也许在转角的时候就能遇见——”


“也对。”卡维晃了晃脑袋,自在地大笑,肯定艾尔海森的言论:“今天可是相当不错的一天。”


夜色已深,他们并肩而行,卡维说着自己天才的在秋千上垫软垫的发明,这样兰那罗可能会舒服得像在梦境里一样。


“你对这种童话生物有很大的好感。”艾尔海森如是评价。


“毕竟听起来很可爱?”卡维正欲推开酒馆门。


“等一下。”艾尔海森顿住:“把柠檬水给我。”


卡维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给了他。


他还在看艾尔海森,右手已经推开门——


“嘭”的一声,彩带炸开,洋洋洒洒的落在卡维身上。


“生日快乐卡维前辈!”柯莱鼓掌。


“恭喜你卡维,又大了一岁,这里还指打架的打,你又和生活打了一岁的架。”


赛诺一本正经。


“你们——”


卡维瞪大眼睛,这才意识到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他被人一把推入门内,踉跄几步回头。


艾尔海森拿起沾到他头发上的彩带,重新丢卡维身上。


“生日快乐。”


尾调带着笑意,像是盛夏的冰柠檬水。


卡维眼底的惊讶还未散尽,喜悦已经跃动在他的瞳孔中,他这才明白今日是何等的大好日子,他被人簇拥着鼓掌,艾尔海森拿起边上提纳里和赛诺倾情准备的木头皇冠给他带上,他们围着他笑,不成调的祝福歌曲唱得稀稀拉拉。


那些年长者也来凑着热闹,笑眯眯地给卡维塞了几个说是自家中的番茄,可以啃啃,味道很甜。


酒馆人声鼎沸,学生们也一起凑热闹,他们有的苦于论文,有的才刚刚步入教令院,但这不妨碍他们散发善意,研究推数机的枫丹科学家,从大巴扎演出过来的客人,泥瓦匠,船夫,还在琢磨怎么卖蘑菇的异乡人,一同唱着祝福的歌。


曲终,乱七八糟的祝福一同送给卡维。


“祝你不挂科!”

“逢考必过!”

“发财发财啊朋友!”

“祝你永远没有瓶颈期——”

“祝你赶上妮露小姐的演出!”

“祝你身体健康!”

“天天开心!朋友!”


一声一声的祝福此起彼伏,他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孩童时期,只会答着谢谢,赛诺不客气的扯了扯他的夹子说快点准备打牌了,长辈们挨个摸了摸他的头,于是金色的,打理得还算顺溜的头发凌乱炸开,卡维抱着一堆礼物,求助般的看向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抬手,将卡维头发上摇摇欲坠的夹子重新别上,分走了他手里的大半礼物,后者这才送了一口气。


/


四人重新凑在了一块,话题当然绕不开这个谜题,艾尔海森将收集的线索摆上桌,卡维正打算根据前面的提示大谈特谈这个问号,赛诺眨了眨眼,直截了当地说出口:“答案就是问号啊。”


“嗯?”卡维闻言,有些不敢相信。


“意思是永远心怀好奇心,孩子们。”居勒什走了过来,伸手揉乱了艾尔海森的头发:“小古板,你怎么和你爹一个表情?”


艾尔海森别过头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


“所以4的答案就是问号?”


“因为什么事情都说完了不就没意思了嘛。”老人眼角的皱纹很深,脸上满是笑意:“宝藏他们都已经告诉你们在哪里了,你说说看,卡维。”


“宝藏在塔七街46号。”卡维答得飞速。


“号,就是最后一个A,我们之前一起聚餐享乐的地方,比起那些一条条的大道理,我觉得我们的幽默感和友谊也非常重要,你说是不是?”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要怎么得到那个宝藏。”


卡维瞅着那一行“这里有宝藏!快来哇!”


莫名成功对上脑电波。


“挖?”


“对啦!”


“哇!”赛诺眼睛亮起:“不愧是老师。”


“放过我....”提纳里按住太阳穴。


“之前和你们的父亲也是这样聚在一起,真是缘分。”居勒什看向艾尔海森:“那边那位不愿意出声的小朋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如果他想要摆脱那道影子,艾尔海森此时应该谦逊的称赞几句,不过…他现在选择了抬头直视老人,无所谓一般的说:“我不觉得有什么,这个谜题很无聊。”


“浪费时间。”


居勒什大笑出声,抚掌赞叹:“你和你父亲真像!”


/


结果还是喝上了酒,柠檬水全被那群老头们搬去,在酒桌上决一死战,当然指的是七圣召唤。


四人相约后天去卡维的工作室挖宝藏,明天是宿醉之后特有的恢复期。


卡维喝得酩酊大醉,连站都站不稳,艾尔海森扶着他回家。


好吧好吧,现在的大建筑师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卡维真的太开心了,夜晚零零散散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艾尔海森强行按下他想要和每个人打招呼的手。


他被束缚了手,当下有些不满意的嘟囔几声,眯着眼睛好好看了看是什么人胆敢阻止他,模模糊糊的辨认出来,这个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这么久笑都不给他笑一下的人,好像是艾尔海森。


可能真的把他丢大街上的艾尔海森。


他脑子乱糟糟的,思绪一同升起,话语变得颠三倒四,他迫不及待的和艾尔海森分享胸口饱胀的情绪。


“艾尔海森...我好开心。”


卡维抱住他。


“我今天找到了和我父亲给我留的星星,很漂亮,那片星星我和你一起看过,所以我的父亲也知道了,嗯,他知道,而且可能还、看见了我丢人的样子,我觉得他也会喜欢你,对吧,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醉鬼笃定地说着胡话。


卡维任由艾尔海森牵着他的手,难得不用思考要如何继续向前走,司空见惯而又陌生的回家路好像也不算漫长。他说着说着就安静了下来,真是少见,阻止一个感性的人分享自己的情绪是很困难的一件事,除非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对方都已经稳稳当当的接好,无需再言。正如此刻徜徉于天地四野的星光,有人为了它的存在动容,大地上有着无数它们的守望者,于是一切都足够了。


“卡维,许愿吧。”


艾尔海森才想起来还有个生日仪式没有进行到底,停在了家门口,侧头看向卡维。


“你可以对着星星许愿。”


/


卡维怔怔抬头,一阵目眩神迷。


他可能许了愿,亦或没有,醉鬼会不会听话?这个问题连艾尔海森都无法回答,因此等到卡维重新回神开心起来,拉住艾尔海森谈论那些乱七八糟的祝福语的时候,他依旧拿不准卡维是否清醒,有没有认真的许愿。


“我知道了——”卡维突然拉长了声音,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了,艾尔海森只好无奈的转头看他,听听卡维学长又想说些什么完全不符合知论派教科书的话来。


“我很喜欢祝福词,但是呢,我妈妈不会用这些词语...”


“我不是她,所以,我可以用...”


“我喜欢你,陪伴也好,祝福也好,我反正很喜欢你,今天有了、我有了很多很多...”


“都分你一点...”


艾尔海森垂眼,任由卡维的的声音一点一点落到他的耳畔:


“我祝你平安无忧,你身体健康...”


“我祝你珍重保重,你岁岁长安...”


“我祝你生日快乐,艾尔海森...”


最后一句低不可闻:


“我会永远爱你。”


艾尔海森听见了。


他忽然轻笑了一瞬,如同星光闪烁一样,带着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感情。抬头看向属于他们的宇宙穹顶,如同在少年时代,卡维和他翻着明论派的书籍,一一对着星辰的名字;没有什么是“永远”存在的,建筑会在各种外力条件下磨损,言语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化。人类本来就是极度渺小的事物,有着一颗敢于妄想的心,可眼前的这片星空似乎和当初所见并无二别,相似的鼓噪心跳依旧熟悉,在他短暂的人生中,的确遇见了还未发生变化的事物。


世界上是否除了“变化”之外,还存在所谓“永远”的事物?


在此刻,他愿意抛开那些已经被论证的定理,那些一眼可以看透的人情,抛开所有的不可能性,减去所有的不确定性,将卡维说的话作为答案,填在答题框上。


于是他重新拉起卡维的手,继续拉着他往前走,低声说了句。


“那我祝你得偿所愿。”




























四个人面对父辈们的题目

提:认认真真解

海:翻答案

卡:送分题

诺:和出卷人思维同步



【维海】戒糖—完

/都市恋爱

/私设我流ooc

/平平淡淡流水账

/偷懒的写法

从这里开始看 



5.


/


“时间并非河流,是一片无尽的汪洋。”


艾尔海森骤然想起来这句话,诗人的比喻从来都随心,琢磨半天也不一定能对上想法,时间无非是在河床上奔涌的水流,一旦往前走了就无法回头。


那为何将时间比作汪洋大海?


艾尔海森给卡维到饮水机边上接了杯热水,听见他说了声谢谢,继续用仍然完好的右手画稿。


他又坐到了边上,看着卡维一笔一划的勾勒尚未成型的建筑,虽然非常潦草,但依稀可见房子的温馨。


卡维:画完这单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艾尔海森:嗯。

卡维:一直以来谢谢你。

艾尔海森:嗯。

卡维:回去吧,你还有工作要忙吧。

艾尔海森:那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卡维: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不说话,执拗地等一个答案。


卡维心想,你又不是这样的人。


艾尔海森多了不起啊,你沉静,理智,怎么可能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名叫卡维的人马上就要去死了,他很努力的活着,他花了一年时间没日没夜攒够了手术费,他并不想死,他还在这个世界上苦苦挣扎着,可世界上没有他的心安之地,所以他没地方去,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你不是最聪明了吗?

你怎么看不出他陷在怎样的困局里?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卡维:我们没有那么相互喜欢对方。

卡维:我们都没有选择不顾一切。

卡维:把这当成最后一面,不可以吗?


艾尔海森沉默的看着卡维,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正视卡维和他之间所隔的,长达五年的鸿沟,如同万丈深渊,几乎没有跨越的可能性。


说点什么。


艾尔海森依旧将他内心的天翻地覆的心情藏得很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人将时间比作一片汪洋。


艾尔海森:不可以。

艾尔海森:还剩百分之一吗?

艾尔海森:百分之一已经够了。


/


在他寥寥20余年的人生里,他很早就学会了一件事情:面对难解的题目时,首先要学会沉默,要学会缄默的旁观,作为第三方,将自己的主观作为客观,不断深入解析,拆分,直至寻找到答案。


艾尔海森看着从他手里流过的20余年,称得上四平八稳,和规划的并无二别,他为了这样的人生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他很满意现状。


除了卡维。


他在卡维离开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喜欢卡维的,那份喜欢太浅,太微不可见,以至于等到艾尔海森反应过来时,卡维已经收拾好一切,走得干干净净。


他的爱只有百分之一。


艾尔海森冷眼看着自己低下头,将卡维的东西收拾干净,没有寻找新房客,没有再去找卡维的消息,按照既定人生轨迹向前,大步行走在他的正途上,权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天平已经细微的倾斜了。


夜宵这东西艾尔海森从来不会主动去找着吃,学生时代纯粹是卡维的烂好心,带都带了为什么不尝尝?和卡维一起吃东西总是轻松些,他像个天生的食物推销员,能将简单的串串描绘成绝世美味,夸张的赞赏让艾尔海森都开始迟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卡维从事建筑师行业的缘故,卡维一直特别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也是他大学在外面租房的原因,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房子呢?租的也好买的也好,总不能睡在办公室里面吧?可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房子不过是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回去,住酒店也一样,为什么非要呢?


幼猫脆弱柔软的脸碰了碰艾尔海森的手,雨下得那么大,可能放着不管小猫就活不下去了。艾尔海森第一次堪称狼狈的抱着纸箱子去宠物医院,医生给幼猫检查出了不少毛病,需要不少的花销。


“先生,我们可以帮你联系宠物救助所...”


“不用了。”


艾尔海森的手停在幼猫湿凉的眼睛前。


“以后你叫斐波那契。”


时间从来不是河流。


他在说出“斐波那契”的那一刻,几乎被陡然掀起百丈高的海浪淹没。


那些无数个百分之一的选项在他遇见卡维后的人生里不断压缩,称不上轰轰烈烈的感情,仅仅是极为微小的偏向,不断的偏向。


记忆会褪色,物体会消逝,唯有微小的悸动和偏向持续汇入,被积压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教他认清了什么是喜欢,扯得他心脏生疼。


斐波那契将头贴在艾尔海森的手下。


卡维讶异的转头抬头看向艾尔海森,不敢相信艾尔海森说出了什么。


后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伸出双手撑着额头。


艾尔海森:算了。

艾尔海森:随你吧。


时间是一片永远缄默的海洋,无数次的百分之一在此时此刻轰然炸响,和卡维有关的一切情绪,一切悸动,一切烦躁与欢喜,成千上百次选择的偏向彻底失控,艾尔海森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学着卡维的模样,干脆的断开这一切。


可是他也许就快死了。


艾尔海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斐波那契已经三岁了,他在它三岁的时候在正午和卡维重逢了,没有丝毫的准备,很仓促的把人待带回了家,开始重新建立联系,开始分享日常。艾尔海森已经打算将斐波那契正式介绍给卡维,想要询问他什么时候养只叫哥德巴赫的猫咪,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按照他的设想在进行,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变好。


是因为他过往的二十余年太顺利了吗?


给了他新的开始,给了他新的机会。


走近了,却发现来得太晚了。


/


卡维有些漠然的想:艾尔海森在难过吗?


所以他才会悄无声息的断开和所有人的联系,为了他这样一个人伤心,不值得,没必要,面对死亡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泰然紫如,除非像他一样。


像他一样,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像他一样,足足准备了一年。


卡维:没关系。


他干巴巴的安慰着。


卡维:我又不是完全不回来了

卡维:你以后还会遇见更好的人


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荒唐,哪有这么安慰人的,这真的不是往别人心窝子上捅刀子吗?


艾尔海森:住我家去吧。

艾尔海森:还有几天走?


他重新抬头看向卡维,重新将理智拼凑。心说不一样了,没有更好的人了,在再没有一个仅仅相处了两年之后,全部人生都偏向你的人能出现了。


卡维:三天。

卡维:那我得回家一趟拿些东西。

卡维:等我退烧了一起去吧。

卡维:然后坐公交去你家。

卡维:我得省钱。

卡维:可以吗。


卡维在这个时候坦然得不可思议,也许他早一点学会这样的坦然,他能在艾尔海森边上好过不少。


艾尔海森:好。


那边答应得很干脆。


卡维倏然收了声,他难得的犹豫起来,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对方来说是好是坏,更拿不清艾尔海森心里在想些什么,理智来说,他希望艾尔海森最好能忘了他。


他们并没有多么深刻的过往,只是共同走了一段路。


可从感性上来说...他又真的喜欢艾尔海森,喜欢好多年了。


想要多看几眼,看几眼他错过的时间,再试图拼凑艾尔海森可能拥有的未来。


/


时间好像倒回到重逢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正午,那时的卡维状态还没有那么糟糕,买了一堆食物准备好好改善饮食。


艾尔海森坐在卡维边上,盛夏的绿影在卡维的眼底走过,他数着时间,手肘碰了碰艾尔海森:“看窗外——”


钢铁的森林往后褪去,蝉鸣也一瞬间宁静下来,凉气铺面而来,巨大的清透感冲入脑海,现在不是黄昏时刻,太阳高悬正中,反倒让太阳在河面留下一片浮光跃金的辽阔模样。


一时无言。


卡维举起大片淤青的左手,轻轻的放在了车窗上,好像触碰到了他未曾拥有的,此刻却扑面而来的万千世界。


艾尔海森说:“很壮丽。”


卡维回过神来,有些不满:“你不是学文字的吗?你不应该写个800字描绘这幕场景,用上什么什么拟人比喻的手法,弄出一篇满分作文来夸赞它?”


艾尔海森侧头看他:“你高中没毕业吗?”


卡维磨了磨后槽牙,继续看着金光闪闪的河面。


“这条河真的好宽。”


卡维和艾尔海森说着:“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在想。”


“这条河比我的一生还要长。”


/


斐波那契最近没怎么出去乱跑,倒是让艾尔海森放心了不少。


小猫咪围着他转圈,扒拉他的裤腿,表示想要一起出去玩。


艾尔海森刚刚吃完饭,想着出去逛逛也不错,卡维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了艾尔海森,他还没有去看过。


走过去大概一小时,如果很晚了还能在那睡一觉。


艾尔海森拎起小猫咪的后颈皮,疑心了一句:“就三天你怎么还真的被喂胖了?”得到了斐波那契强烈的不满反对,不过它的主人是个冷漠的主,没管它的张牙舞爪。


牵着小猫咪在三启河观景桥上散步,人群熙熙攘攘,晚上出来玩的人并不少,河面映照着一片灯火繁华。


斐波那契有些怕水,走到半途不肯动了,艾尔海森只好弯腰把它抱起来。


喉头突然一阵艰涩,他后知后觉,看向视线所见之处的尽头,那里一片漆黑。


“这条河比我的一生还要长。”


骗子。


艾尔海森手指都在发颤。


那些隐秘的、不可说的、藏在死亡阴影下的一角终于泄露了出来,在这片华灯里见了光,见证他低声而又真心的期许,见证他藏在恐惧下,藏在怯弱里的——


真挚爱意。


卡维甚至到了最后还在自欺欺人,连带着他也信以为真。


卡维说:“我们没有那么相互喜欢对方。”

卡维说:“我们都没有选择不顾一切。”


没有那么喜欢了,好。

没有不顾一切过,好。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没有什么是走不出来的。


可他却选择带着艾尔海森一同跨过了这条河,如同偿还一般。


这条河比我的一生还要长,我带着你看过了桥上的风景…


那就当我们一同走过一生了吧。




———END
























一些碎碎念:


虽然只是卡文自暴自弃在舒适区开的连载,但是能做到日更,不愧是我。

谢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大家,评论我都有看www,大家都好可爱好温柔,好喜欢大家。


这篇文到底是be还是he?其实第一章就已经暗示了大家,所以停在这里,我觉得是最好的。



晚安。





【维海】戒糖—4

/都市恋爱

/平平淡淡流水账

/私设我流ooc

/用的是偷懒的写法

从这里开始看 



4.


/


戒糖二十五天,交稿。


甲方:不愧是梅克工作室推荐的设计师!

甲方:下次请一定一定给我们留下一个名额。


卡维打哈欠的动作生生止住,坐直了身体。


卡维:梅克工作室?

甲方:对,我们一开始找上他们的时候

甲方:他们说可能做不来

甲方:但是可以推荐一个人

甲方:他们将您的接单链接和联系方式推给了我们

卡维:我知道了,谢谢。


梅克工作室是卡维一手带起来的团队,他们在一线城市发展得极好,一年前卡维从那里离职,团队和他大吵一架,话里话外满是不理解和谴责,后来卡维便搬到了这里。


啊...


卡维抱着手机,他其实不适合当一个领导者,太过优柔寡断,容易伤心,容易崩溃;自己也清楚,对梅克工作室的统领到后面越发力不从心,选择将权力转移出去,不过最后还是不出意外的搞砸了,因为他的一意孤行。


梅克工作室承接了D城的地标性建筑的设计,由他设计的初稿动工两星期之后毁灭于一场大暴雨,卡维一个人扛了所有亏损。


天灾人祸总是跟着来,暴雨冲垮了一切之后又是更大的意外,命运不会说吃过的苦够多,从此以后都善待他,一层一层的海浪狠狠拍下,卡维终于累了。


卡维:工作的事,非常感谢。

前同事:前辈!

前同事:我还以为你把我拉黑了

卡维:没

前同事:前辈最近怎么样?

卡维:还好

前同事:那就好那就好

前同事:是我们拖累前辈了

前同事:对不起!

卡维:都过去了

卡维:以后加油

前同事:好!

前同事:前辈也加油!

前同事:想回来随时欢迎。


卡维盯着“回来”那两个字,一阵眩晕,几乎喘不过气。


他曾经见过世界上最好的风景,他知道他喜欢什么,那些轻而易举让人上瘾的东西,权力,爱情,欲望,咖啡和酒,他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对他拥有致命吸引力的东西最后都会反手将他丢到泥潭里,非要他艰难打滚,蹒跚爬起,知道一场大雨将泥印冲刷干净,只剩下从骨子里翻上来的凉。


卡维:不回去了。


/


椰汁的味道还算不错,艾尔海森抱着椰子躲在太阳伞下面看同事们在海边开心玩耍,眯着眼睛恍了一下,好像看见了熟人。


刚冲完浪的赛诺收了板子,三步作两步的跑过来,拿起他手边的椰汁。


赛诺:哟。

艾尔海森:10R一份,扫码。

赛诺:请我。

艾尔海森:你能讲十个冷笑话入冬吗?


赛诺“切”了一声,没管他的话,环顾四周,没发现要找的人,放下了椰子,坐到艾尔海森边上。


赛诺:卡维呢?

赛诺:和他讲话有意思。

艾尔海森:没和我一起。

赛诺:我还以为他敷衍我是因为终于开始谈恋爱了。

赛诺:原来是卡维卡了


艾尔海森瞥了一眼他,将椰子给他。


艾尔海森:他又不和我谈。

赛诺:他不和你谈还和谁谈?他去弹棉花还是弹钢琴?

艾尔海森:他怎么敷衍你了?

赛诺:不和我打牌。

艾尔海森:敷衍你是应该的。


赛诺接过椰汁,从兜里摸出墨镜带上,喝了一大口,才慢吞吞地问


赛诺:提纳里说他身体不好

赛诺:他怎么了

艾尔海森:他最近在戒糖

艾尔海森:我前一个月才遇见他

赛诺:你在说什么?


赛诺顾不得躺着了,站起来俯视艾尔海森,不可置信,恨铁不成钢。


赛诺:所以你们毕业之后一直没有联系?

赛诺:卡维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赛诺:我算算,五年了

赛诺:艾尔海森,你不会五年来和卡维一句话都没有说吧?


旧友说话向来是这样,艾尔海森看着往日的同窗友谊才勉强打算陪他寒暄几句,结果赛诺一句一句话往外蹦,他听着不太对劲,坐直了身体,认真起来。


艾尔海森:你好好讲。


/


晚上21:12  进入机场。


糟糕透了。


艾尔海森在座椅上双眼微阖,脑子里的一个一个画面却止不住的冒出来,卡维在一年前离职,离开了拥有极好发展前景的一线城市,悄无声息的断开所有人际关系,甚至连搬家都没有和赛诺谈及。


凌晨三点半,到达。


深夜的风终于褪去了夏日的酷暑,带上了几分凉意,艾尔海森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深吸一口气,斥巨资打车回家。


开门。


斐波那契蹲在阳台上,看见他回来,歪头说了一句:喵?


他重新整理了一番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对上斐波那契绿色眼睛,借着它寂静无声的注视让自己冷静下来。


1、1、2、5、8、13、


斐波那契跳下阳台,慢悠悠地走到艾尔海森前面,晃了晃尾巴。


艾尔海森:你又跑出来了。


斐波那契的脸贴在他的边上,毛茸茸的传来温热,猫咪小声的呼吸和心跳一声一声的传来,无比脆弱,却又真实有力。


“我会在肺癌前戒掉的”


那句话不知怎么,又重新游到他的脑海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重新走入那片回忆之中,走入金色的焰火,卡维在人群中朝他回头看了一眼,短促地笑笑,朝他举起在小摊上买的橙汁,嘴型微动。


“再见,艾尔海森。”


/


天空碧蓝如洗。


你找艾尔海森?不好意思他不在我这里,可能在哪?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来问这个问题,他可能在图书馆可能在喝咖啡,建议你们灵活运用电子设备。


走了?


走了,喂你不会犯什么事情了吧?躲我这里睡觉,你喜欢我的床还是馋我的方便面,我警告你啊,你学长租房子是花了钱的,不能天天赖我这。


凉快。


行行行,你睡觉吧睡觉吧,年轻人这么喜欢睡觉,晚上要我给你带小吃吗?串串糯米饭咖啡还是麻辣烫?今天炸鸡买二送一,吃不吃?


吃。


/


欸你以后会养什么宠物吗?我想养只猫,最好是只可爱的。


如果非要养什么东西,我可能会养狗而不是选择养猫,我可能会更喜欢猫一点,但是可能养不好,喜欢不就够了吗?不够,喜欢会随着时间消逝,如果喜欢带来的是接踵而至的麻烦,喜欢会变得厌烦,那个字念zhong,三声。


哈!艾尔海森,我看你是招猫嫌才不养它们的吧,我和你可不一样,它们喜欢我,哼哼,我要给我的猫起一个高级的名字,你说叫它斐波那契还是哥德巴赫?


随你,你养。


冷漠!你连喜欢都分得这么仔细,以后你的生活一定非常无趣,你的喜欢考虑了太多的现实问题,充满理性的算计,这根本就不会让你感受到快乐。


喜欢很麻烦。


怎么,喜欢你,你还嫌弃是一件麻烦事情啊?


我要休息了。


哦——你的休息就是不想和我讲话!


/


卡维?


我要准备毕业的事情了,可能最近会很忙,怎么了吗?


那些都是垃圾?


是,哦你说夹子啊,我头发长长了些,可以用皮筋绑起来了,这样就不需要它们了,毕业我打算通宵学习,闹钟没用了,还有退租的事情,啊,这个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找新的合租室友了,可以去群里问一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怎么了吗?


你很不对劲。


是有一点,每个大学生都会这样,我可能真的有些焦虑,好吧,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些事情,我只打算结束这些东西,然后去找一个新的开始。


我很烦,我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结束了。


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


新的开始。


半个小时前艾尔海森给卡维发送了消息,没有得到回复。


公交路线,绿豆汤,海鲜粥,边上有一条小吃街的小区....


艾尔海森实在睡不着,连蒙带猜的来到城的另一边,心说他真是疯了,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


卡维:[地址]

卡维:你真给我寄吃的啊?

艾尔海森:没有

卡维:再见

艾尔海森:我在你小区北门


卡维:????

卡维:你掉海里的穿越机了?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有些事情想和你当面聊聊。


卡维:这么严肃

卡维:今天没空

艾尔海森:忙什么?

卡维:去医院。


卡维半张脸蒙在口罩下,整个人烧得昏昏欲坠,艾尔海森见到了人伸手探他的额头,惊了一瞬,估摸着得有40度。


脑子一阵一阵的钝痛搅得他相当不舒服,卡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艾尔海森怎么到了这里,只凭着股意念打车去医院,甚至都没管和他一起上车的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你病多久了?

卡维:从你出差那天开始?


他带了个大包,也许是高烧的缘故,眼睛带上了几分烫意,盯着艾尔海森看,突然笑出来声,笃定一般开口


卡维:都知道了?

艾尔海森:知道了。

卡维:有什么想法?

艾尔海森:我也喜欢你。


/


荒唐。


卡维跟着艾尔海森晕晕乎乎的挂号看医生,还没从那一句“我也喜欢你”里面回过神来,只当自己烧糊涂了在瞎做梦。


医生:持续多少天了?吃药了吗?

卡维:五六天吧...

医生:五六天?都是这个温度?

卡维:有高有低的...

医生:你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卡维:应该不用,先帮我退烧吧,晕着不舒服。


卡维从包里翻出诊断书,推给医生看,瞳孔里像是凝固的红色河流,他当着艾尔海森的面,逐字逐句的解释。


卡维:现在病症从神经受损,记忆衰退,发展到了持续高烧,我还有最后一个单子就能去动手术,现在先退烧就行。

医生:你这...

卡维:拜托了

医生:我知道了


卡维又坐到那个他上次坐的座位上,护士看着他留着一小片淤青的左手犹犹豫豫建议换一只,他给摇头拒绝了,说自己还要赶单子。


艾尔海森拿着诊断书,一语不发。


卡维总算闲了下来,脑袋清明了不少,收拾收拾好心情看向艾尔海森,语气轻快,像是终于将所有的事情想通。


卡维:聊什么?

艾尔海森:你为了攒手术费每日每日没夜的接单,身体无法承受,开始所谓戒糖。

卡维:是。

艾尔海森:你在一年前离职,淡化所有人际交往,是因为你知道成功率很低。

卡维:是。

艾尔海森:所有的一切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卡维:是。


艾尔海森:你打算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卡维:是。






















还有最后一章完结——


【维海】戒糖—3

/都市恋爱

/平平淡淡流水账

/私设我流ooc

/是偷懒的写法


开头戳这 


/


艾尔海森:它叫斐波那契,狸花猫,3岁零2个月,已绝育。

艾尔海森:斐波那契每天有固定的散步时间,每天18:00以后回家。

艾尔海森:怎么样?


艾尔海森居然会养猫。


心里的感叹一闪而过,卡维回着:不太方便

艾尔海森:好。

卡维:最近要开始忙起来了。

艾尔海森:嗯。


艾尔海森放下手机,瞥一眼在沙发上团成一团的猫,它刚刚出去玩了一圈晃到他的办公室,被同事投喂了一圈,累瘫了不想动,心里纳闷艾尔海森在看他什么,斐波那契对上他的眼睛,歪头眨眼。


艾尔海森:你要被关笼子了

斐波那契:喵?

艾尔海森:你想不想见他?

斐波那契:喵?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喵


他一手提起斐波那契的后颈皮,不顾它的反抗,塞进了笼子里,打算给送到宠物店寄养几天,小猫咪夹着嗓子开始求饶,艾尔海森权当听不见。


那边没了消息,卡维盯着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走,后知后觉,艾尔海森好像不讨厌猫,很久之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会和卡维一起蹲着试图把猫哄过来,也许是同类相斥的道理,艾尔海森的猫缘不怎么样。


最近和艾尔海森相处的时间变多,容易想起之前的事情,可要真的把那些记忆打捞出来看个真切,那些片段又好像藏在绿色啤酒玻璃瓶后面一样,蒙上了模糊细碎的光,他有些不确定他和艾尔海森是不是真的有过那么一段年少往事,甚至没办法把自己对上片段里的人


他模模糊糊地想。


“那真的是我吗?”


1、1、2、3、5、8、13....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说...如果非要养什么东西,他可能会养狗而不是选择养猫,他自己可能会更喜欢猫一点,但是可能养不好,喜欢不就够了吗?不够,喜欢会随着时间消逝,如果喜欢带来的是接踵而至的麻烦,喜欢会变得厌烦,那个字念zhong,三声。


/


戒糖二十一天,青菜粥。


卡维把家里的垃圾都给倒了,给甲方发了三版草图过去,让从里面挑一份,那边询问能不能全都做成成品看一下效果,卡维没脾气了。


他解释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加钱,他是个人,不是机器,排的单子够他忙到下个月,没有这么多空闲磨单子。


甲方那边说可以,加多少。


卡维抱着手机,左手手背上留着一大片淤青,内里见了紫,他抱着不死不休的想法开了个这个单子双倍的价格,没想到那边一口答应下来,说可以。


甲方很豪气的给他打了全款的三成。


甲方:全都想要,钱不是问题。

卡维:收到。

卡维:谢谢老板。

卡维:五天里会陆陆续续的都发给您。


他搓了把脸,强迫自己抖擞精神,进入画稿状态,开始之前打算买杯咖啡提神,生生扼住想法,转头打开百度搜索长时间喝咖啡的坏处。


视线在影响神经系统那顿了一会,卡维关了手机开始画。


青菜粥的味道还不错,虽然青菜有点难以下咽,但吃下去没有那种折磨感,让他想起青菜疙瘩汤,食堂里的汤大多很随意,千篇一律的难喝,下次可以试试海鲜粥。


艾尔海森:看海。

艾尔海森:[图片]

艾尔海森:好热。

艾尔海森:这里有免税店。

艾尔海森:需要带什么吗?

艾尔海森:在忙?

艾尔海森:我今天都有空。


总算将第一版完成得差不多,窗外已然夜深,卡维伸了个懒腰,困倦得再也提不起精神,打算去楼下喝碗海鲜粥,他现在处于沾床就能睡觉的状态,摸到手机,看着一串消息,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日子过得挺不错啊。


/


卡维:羡慕

艾尔海森:完工了?

卡维:嗯

卡维:困死了

艾尔海森:嗯。

艾尔海森:晚安。


卡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打算出门去吃海鲜粥,他有望能在戒糖生活结束之前将那家早餐店的所有菜品全都吃遍。


老板娘:只喝粥不行啊。

卡维:啊?

老板娘:小伙子有什么困难要帮忙吗?

老板娘:身体会吃不消的。


老板娘是个微胖女人,放了手机关切的看着卡维,那双眼睛很亮,似有流光。


卡维愣住一瞬。


她好像不仅仅只是随口一句的关心,又细细的打量了般卡维,看来他眼底的一片青色,突然很重的叹了口气,好像拿他没办法似的。


老板娘:年轻人这样造不行啊

老板娘:挺俊一小伙啊

老板娘:又不像漂亮姑娘要减肥,不吃点好的吗?


卡维的手指蜷了蜷,他几乎陷入茫然之中,只能跟着老板娘的话点头,嗯嗯说是,只会一句一句的对不起。


老板娘:这么晚了还来吃饭。

卡维:对不起麻烦了

老板娘:我看看...海鲜粥,没有了,欸你也没挑个好的。

卡维:抱歉

老板娘:哎呀不要天天说对不起,你是客人

老板娘:我给你炒个蛋炒饭吧,海鲜粥一样的价格。

老板娘:成不?


卡维点头说好。


/


卡维等着老板娘在那里炒饭,浑身不自在,只好低头抱着手机看,可是也没有人给他发消息,只好硬着头皮找甲方聊天。


他的语言功能已经退化到只剩和甲方聊天的功能了。


卡维苦中作乐地想。


甲方:您真的不需要再加价吗?

卡维:您满意就好

甲方:我们团队很满意

甲方:什么时候再接单,可以给我们留个位置吗?

卡维:下次再说

甲方:辛苦了


语言沟通停留在了这里,卡维下意识的点开艾尔海森的聊天框,盯着发呆。


卡维:我本来打算去喝海鲜粥的....(删除)

卡维:我工作很顺利(删除)

卡维:你的出差怎么样(删除)

卡维:斐波那契还好吗(删除)

卡维:大海怎么样?


老板娘将特大碗蛋炒饭给卡维端上,惊得他一颤,将信息发送了出去。


老板娘乐呵呵:和女朋友聊天呢?

卡维难得有些窘迫:不是女朋友

老板娘:哟,小伙子怎么没人追?不应该啊。


她从柜台那里拿了手机坐在卡维的对面,语气爽朗。


老板娘:你应该很受欢迎。

卡维:还好

老板娘:手怎么了?

卡维:昨天发烧,在医院吊了天水。


老板娘很重的皱起眉,非常不赞成卡维的说辞,眼神像是打量着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关切又带着几分抱怨,打算好好劝说一般


老板娘: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己?


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于是卡维选择了在他看来非常不礼貌的做法,低头认真吃饭,不顾老板娘的絮絮叨叨,什么要多喝热水啦,什么要多补充维生素啦,她帮着卡维点开手机搜索发烧后的饮食,仔细研究要如何恢复身体,卡维没有答复她,她反倒更能顺通无阻的说下去了。


老板娘:欸,你还知道要喝海鲜粥,你看这个发烧修复食谱里面也有海鲜粥。

老板娘:哎呀,我应该看看能不能吃蛋炒饭的...

老板娘:能能能,蛋白质,我这碗蛋白质很足啊

老板娘:我炒饭技术很不错吧?

老板娘:明天还来吗?明天早上给你留海鲜粥。


卡维想着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无措,好像没和人类交流一样,直到这个最简单的问题抛给他,他才从慌张混沌中找到自我,从一顿卡在喉咙里的话里翻找到能说的一句话,勉强算回应她的热情。


“好。”


/


原来人能同时拥有疲惫和轻松,卡维回家躺在床上,看着吱呀乱转的风扇,想着不为难它了,给自己开了空调。


他几乎自暴自弃的把枕头丢在脸上,摸索出手机查看信息。


艾尔海森:海很好看。

艾尔海森:一切顺利。

艾尔海森:斐波那契逃脱了笼子,但是自己又回去了。

艾尔海森:吃饭了吗?

艾尔海森:我吃了海鲜大餐[图片]


那点无所遁形感又涌了上来,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算是从艾尔海森的相处中得出的经验吧,你越瑟缩,你便会越抬不起头。相反,只要你足够坦然,艾尔海森的目光便只会成为和空气一样的存在,无所谓。


卡维将枕头压在下面,几乎想要笑出声。


卡维:我吃了至尊无敌蛋炒饭。

艾尔海森:?

卡维:我的蛋炒饭里有牛肉虾仁青菜火腿肠,甚至还有豆腐。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好吃?

卡维:超级好吃!

艾尔海森:很有你的风格。

艾尔海森:以前你煮方便面也是什么都加。

卡维:喂喂——怎么还带嫌弃的,你吃得少了?

艾尔海森:哦。


卡维想要乘胜追击,大谈特谈他的方便面进化史,手上下意识地打出一长串文字。


卡维:哈!你的品味才是最糟糕的吧,你那独门秘制酱料能把方便面都变成一堆绿色不知名物体,那东西不是看在你的担保下我才不会,。(删除)


他眨了眨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感觉好像刚刚被另一个人附体一样,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艾尔海森:你好像没怎么变。

艾尔海森:和以前一样。
























后续戳 



睡大觉去了忘了发

怎么还不开始谈恋爱啊两位

明天开始赶进度了

这周一定写完